星光银亮,项北带林瑾来到一户废弃大宅,看模样似是从前乡绅留下的府第。
他们经过垂花门,慢慢往里走,映入林瑾眼眸的,是藏在深宅大院里的一间废弃仓库,里面横七竖八躺满了男人。七八名穿着白褂的私人医生正带着二十几个看护,忙得脚不沾地。
林瑾在重庆,经历过无差别大轰炸,她就读的医学院,时常组织学生去抢救伤员。然而林瑾依旧被眼前景象震惊了。
她脑海立刻涌出不好的念头,她颤抖着唇瓣,连声追问项北,“陆屿呢?”
项北没回答,只是带着林瑾穿过痛楚呻吟的人群,来到一个偏僻的犄角。
那里,陆屿倚在墙边,面颊苍白,满身是血,山羊胡子的老医生,正认真为他处理伤口。
林瑾走上前,只听陆屿不住呢喃,“林瑾……林瑾……”
反反复复,都是在唤她的名字。
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林瑾浓密睫毛之上,她极力忍住,方才没有掉落。
她检查陆屿伤口,是左肩中了枪,医生正准备为他取出子弹。
“没有麻醉针吗?”林瑾眼见陆屿痛苦的模样,整颗心宛如刀绞。
项北回,“麻醉针不多,陆哥说留给其他年龄大的兄弟用。我看陆哥总是在叫林姐的名字,所以特地找了林姐过来。”
林瑾垂泪,摸了摸陆屿脸颊,柔声安抚,“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陆屿似听懂般,不再喃喃呻吟,只是紧紧抓住林瑾的手。
直至下半夜,医生才顺利取出子弹,他擦擦额上汗珠,又赶忙去救治其他伤患。
林瑾眼也不眨地守了陆屿整晚。这时,天虽未亮,但因大家一宿都未进食,所以项北带人出去买了上千只冷冻面包回来。
“林姐,吃饭吧。”项北递给林瑾一整圆块的r油蛋糕,还有经保温罐温着的热巧克力n。
林瑾看了眼情况稳定的陆屿,而后冲项北摇了摇头,兀自去桌上拿了块冷面包。
因仓库躺着许多人,林瑾只觉透不过气。她拿着面包,走至园中水榭。
此时天仍是暗的,只有浅浅月辉,淡淡洒落于地。林瑾一面瞧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一面啃着y如石头的面包。
她正想着心事,却听假山后传来两个男子窸窸窣窣的声响。虽压低了音量,但却极清楚地传进林瑾耳里。
“那李老大是真狠啊,枪枪追着陆哥开。我看那樊姐也没多美,怎么陆哥就那么喜欢,还要为了她开仗?”
“我说你傻!你还真以为是为了樊姐啊?”那人笑着,似有深意的道,“陆哥要真在乎樊姐,怎么大战在即,还将能打的派去亚尔培路,而不是仙乐斯?所以说亚尔培路那位才是正宫娘娘。你没看项北那小子,平日里仗着是陆哥心腹,眼睛顶在脑门,但对那位主子,却上赶着巴结?我们在这啃冷面包,那主子却吃热蛋糕。听跟着出去的兄弟说,这蛋糕还是项北拿着手枪,b蛋糕师傅从被窝里爬起来做的。”
“不是为了樊姐,那陆哥为什么要和李老大开仗?我们和灰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寒风吹来,另一男人回答什么,林瑾没听清楚。她捏着裙角站起身,将冷面包肉碎,洒给池塘里张着圆嘴,争先恐后游来的三色锦鲤。
林瑾走回仓库时,天已蒙蒙亮。陆屿清醒不少,手里正捧着租界报纸翻看,左肩纱布因他的动作,渗出了红殷殷的鲜血。
她皱眉,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子,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陆哥,租界报纸给这事定了x,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项北问。
林瑾瞥了眼,只见陆屿手里捧着的都是租界的主流报纸。那些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套红的大字标题写着冲冠一怒为莺莺。
“先派车把兄弟们接走,我不急。”陆屿脸色苍白,嗓音都弱了些微。
陆屿抬起右手,捏了捏林瑾脸,温柔问,“吃过饭了吗?”
他知她肠胃不好,要是饿着了,就会胃痛。
林瑾点头,端过一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喂他喝。
陆屿和林瑾是最后一批返回法租界的,待他们回到马勒别墅时,明亮无暇的玉盘已高悬黑幕。
过了几日,东洋人旗下的报刊,也纷纷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依旧将它归类为桃色新闻。林瑾可以感觉到陆屿明显松了口气。
“没什么想问的?”陆屿对着这几日,在他身边忙得团团转的林瑾,笑着问道。
他的小胖妞,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才是。
陆屿见林瑾没吱声,只好主动告诉她。其实他和樊莺莺在一起是假象,真正目的是她背后的李老大。李老大在两年前,便帮东洋人做事,靠着红h蓝白黑的收入,源源不断为东洋人赚钱。现在他g掉了李老大,东洋人元气大伤,自然也没有银钱投入到前方作战。
林瑾将唇咬得红丝丝,愣了半晌才问,关于书房那张大额支票的事。
“把钱还给简先生,也请简先生将老婆和女儿还给我。”
“谁是你女儿?”林瑾嘟嘴。
陆屿拉过她手,笑,“你女儿不就是我女儿?”
林瑾摇头,若有所思道,“把简心留给简溪,他们父女俩感情很好。”
她告诉陆屿,重庆大爆炸时,简心的母亲被流弹砸中而亡,是简溪带她回了简家。
陆屿吻着她发,“好。那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她。”
“还有……其实我是……”林瑾红涨着脸,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陆屿唇角微微上翘,这些年明里暗里接近他的人不少。他早知林瑾来他身边目的不纯,更何况她还是从重庆回来的。
“对不起。”林瑾从怀里掏出那几把银钥匙,而后好奇地问,“你没有发现吧?”
“没有,你隐藏的很好。”陆屿安慰她。
“真的吗?你可是我的第一个任务!”
“嗯。”陆屿将林瑾宠溺地搂进怀中,凑在她红透耳畔道,“不过呀,做小间谍可是要有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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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h蓝白黑:红是红丸(毒品)、h是卖淫、蓝是赌场、白是白粉、黑是鸦片。这五项总收入,在当时上海极为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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