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年,当今皇帝在皇宫的宫门口竖起了一个铁牌,上面刻着他的亲笔圣令“内臣干政者斩”几个大字。
十四岁的少年,真是难得沉稳,只是方才,听了他的来头之后,简清表现出的那份激动与不安,又是为何?
吴勃难掩心头的惊讶,与何东来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一定要把这个少年争取到手,将来必定会成为皇太孙的一大助力。
吴勃也不愿计较简清这般直来直往的无礼,“若私交如何说?”
“若论私交,小的与燕王殿下只有过数面之交而已,若论公务,小的虽然只是一介仵作,但心中装的是天地大义,人间公道,简清为大义而生,为公道而往,仅此而已!”
吴勃和徐东来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吴勃赞同地点头,“简仵作不愧是简大人的儿子,当年,简大人便是这般忠诚耿直,心中装的是大明的百姓,志存高远,即便后来被没入贱籍,也并未损青州简氏的清名。”
青州简氏?简清从未听说过,想必这是她父亲的出身,但简清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毕竟,一个人的出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一生之中能够为自己的国家,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做多少事?
吴勃也没有多说,他站起身来就走了出去。何东来晚走了一步,低声对简清道,“这位吴大人非寻常人,乃当今皇太孙身边第一等得意人,过了此刻,就再也不会有人追杀简仵作了。此去京师,必定会有大惊喜等着简仵作。”
简清沉默不语,她以为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吴勃却以为,简清是乐疯了,他得意地走了出去。
简清待人走了,忙关上了门,她丈量了一下这双靴子,少见的大码。她也不敢随便乱动,而是找到了一块包袱,将靴子包了起来。想想,又有点不安,简清便去找赵二。
“这么大的靴子,你能找一双来吗?”简清问道。
“要做什么?”赵二打着呵欠,“去成衣铺子里去买一双也不是买不到。”
简清摇摇头,“你跟我来!”
她回到了自己屋里,将包了靴子的包袱递给赵二,“无论如何想办法送到金陵城去,这是非常重要的证物。”
这种事,赵二当仁不让,他将包袱往怀里一收,准备出去,简清拉住了他,“吴勃就在这院子里,你务必要小心,如果实在是不行,你就暂时不要回来了。”
赵二当然听说过吴勃的大名,他吓得脸都白了,但事不宜迟,既然简清说是重要的证物,无论如何,他都要护送出去。
也不知赵二找了谁,不到三更天,他就回来了,简清听到了窗上传来声音,忙过去,打开,赵二递给她一个包裹,“你看看。”
是一双旧靴子,码数和吴勃那一双没有太大的区别,目测应是看不出来的,且也旧,如果不是吴勃自己,或是贴身服侍他的人,应当看不出来。
简清将这靴子依旧放在靠墙的地方。
次日一早,何东来带着何家的下人来了,站在门口,就朝那双靴子打量了一眼,见还在,脸色方才好些,笑着问道,“简兄弟,昨晚睡得可好?”
“多谢何老爷款待,睡得很好,下人服侍得也很周到。”
“那就好!”何东来朝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进了简清屋里,提起了那双靴子。
简清故意问道,“怎么了?莫非吴大人敝帚自珍,还准备再穿这双旧靴子?”
“倒也不是!”何东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简清误会,或是心虚,解释道,“吴大人因有要事,今日一早就启程了,吩咐在下好生送简兄弟去金陵。这靴子,实在是昨晚上应当拿走的,毕竟脚底下的东西,放在这屋里一夜,味儿不好!”
何东来故意摸了摸鼻子。简清笑了,“我倒是没留意,想必吴大人的脚也是香的。”
马屁劲儿十足!
用过早饭后就启程,虽然吴勃不在,但何东来身边多了一个小太监。这小太监和沈仓一般年纪,不过没有沈仓那么活泼,也不大爱说话,总是喜欢偷偷地盯着简清。
简清便知道,这小太监大约是吴勃的人,是监视她还是做何用,简清也懒得琢磨。
一日午后,在一个茶寮里歇脚,那小太监和何东来先后都去上茅房去了。赵二瞅准了机会,偷偷地对简清道,“那小阉人不可小瞧,骨骼精奇,身手不凡,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一代高手。”
简清倒是看不出这些来,武道高手,她不是没有见识过,而是不在这一行,她也不懂这些。
不过,赵二说了之后,简清也开始偷偷关注这小内侍来,心想,莫非是吴勃的徒弟?
很快到了济南府,往左走便是青州府,再往前没多远便是金陵城,何东来问简清,“简兄弟,要不要回青州瞧瞧?”
简清对青州没有任何印象,她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自打我出生就没有回过青州,族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且我爹爹这一脉入了贱籍,就不给族里惹麻烦了。”
吴勃摇摇头,“话不可这么说。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即便如此,谁又敢瞧不起简兄弟呢?”
简清笑笑没有多说话。
济南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城内七十二名泉,山、泉、湖、河、城相得益彰。城高墙厚,在军事上,也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何家在大明湖畔有一处房子,简清等人便借宿在此。饭后,何东来约简清一块儿出去逛逛,七弯八拐地,便到了趵突泉旁边,周围有好些个茶寮。
“简兄弟瞧哪家好,咱们过去讨杯茶喝?”何东来笑着伸手做邀请状。
简清笑着指向人多的一家,“若要喝好茶,自然是去这一家,若要清净,就看何老爷如何安排了?”
“哈哈哈!”何东来大笑,他带着简清去了一家他比较熟悉的铺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靠路边的一张桌子还有空位,不过,已经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那就得和这人拼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