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忙了,连忙叫人请李纨,可巧探春来了。紫鹃见了,忙悄悄的说道:野三姑娘,瞧瞧林姑娘罢。”说着,泪如雨下,探春过来,摸了摸黛玉的手,已经凉了,连目光也都散了。探春紫鹃哭着叫人端水来给黛玉擦洗,李纨赶忙进来了。三个人才见了,不及说话。刚擦着,猛听黛玉直声叫道:野宝玉!宝玉!你好……”说到“好”字,便浑身冷汗,不作声了。紫鹃等急亡扶住,那汗愈出,身子便脏的冷了。探春李纨叫人乱着拢头穿衣,只见黛玉两眼一翻,呜呼!
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
当时黛玉气绝,正是宝玉娶宝钗的这个时辰,紫鹃等都大哭起来。李纨探春想他素日的可疼,今日更加可怜,便也伤心德哭。因潇湘馆离新房子甚远,所以那边并没听见。一时,大家痛哭了一阵,只听得远远一阵音乐之声,侧耳一听,却又没有了。探春李纨走出院再听时,惟有竹梢风动,月影移墙,好不凄凉冷淡。
一时叫了林之孝家的过来,将黛玉停放毕,派人看守,等明早去回凤姐。凤姐因见贾母王夫人等忙乱,贾政起身,又为宝玉昏愦更甚,正在着急异常之时,若是又将黛玉的凶信回了,恐贾母王夫人愁苦交加,急出病来,只得亲自到园。到了潇湘馆内,也不免哭了一场。见了李纨探春,知道诸事齐备,就说:“很好。只是刚才你们为什么不言语,叫我着急?”探春道:“刚才送老爷,怎么说呢?”凤姐!“这倒是你们两个可怜他些。这么着,我还得那边去招呼那个冤家呢。但是这件事好累坠!若是今日不回,使不得;若回了,恐怕老太太搁不住。”李纨道:“你去见机行事,得回再回方好。”凤姐点头,忙忙的去了。
凤姐到了宝玉那里,听见大夫说不妨事,贾母王夫人略觉放心,凤姐便背了宝玉,缓缓的将黛玉的事回明了。贾母王夫人听得,都唬了一大跳。贾母眼泪交流,兑道:“是我弄坏了他了!但只是这个丫头也忒傻气。”说着,便要到园里去哭他一场,又店记着宝玉,两头难顾。王夫人等含悲共劝贾母:“不必过去,老太太身子要紧。”贾母无奈,只得叫王夫人自去,又说:“你替我告诉他的阴灵;‘并不是我忍心不来送你,只为有个亲疏。你是我的外孙女儿,是亲的了曰若与宝玉比起来,可是宝玉比你更亲些。倘宝玉有些不好,我怎么见他父亲呢!’冶说着,又哭起来。王夫人劝道:“林姑娘是老太太最疼的,但只寿夭有定,如今已经死了,无可尽心,只是葬礼±要上等的发送。一则可以少尽咱们的心,二则就是姑太太和外甥女儿的阴灵儿也可以少安了。”贾母听到这里,越发痛哭起来。
凤姐恐怕老人家伤感太过,明仗着宝玉心中不甚明白,便偷偷的使人来撒个谎儿,哄老太太道:“宝玉那里找老太太呢。”贾母听见,才止住泪问道:“不是又有什么缘故?”凤姐陪笑道:“没什么缘故,他大约是想老太太的意思。”贾母连亡扶了珍珠儿,凤姐也跟着,过来。走至半路,正遇王夫人过来,一一回明了贾母,贾母自然又是哀痛的,只因要到宝玉那边,只得忍泪含悲的说道:“既这么着,我也不过去了,由你们办罢。我看着心里也难受,只别委屈了他就是了。”王夫人凤姐一一答应了,贾母才过宝玉这边来。见了宝玉,因问:“你做什么找我?”宝玉笑道:“我昨日晚上看见林妹妹来了,他说要回南去。我想没人留的住,还得老太太给我留一留他。”贾母听着说:“使得,只管放心罢。”袭人因扶宝玉躺下。
贾母出来,到宝钗这边来。那时宝钗尚未回九,所以每每见了人,倒有些含羞之意。这一天,见贾母满面泪痕,递了茶,贾母叫他坐下。宝钗侧身陪着坐了,才问道:“听得林妹妹病了,不知他可好些了?”贾母听了这话,那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因说道:“我的儿!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宝玉。都是因你林妹妹,才叫你受了多少委屈!你如今作媳妇了,我才告诉你。这如今你林妹妹没了两三天了,就是娶你的那个时辰死的。如今宝玉这一番病,还是为着这个。你们先者粧园子里,自然也都是明白的。”宝钗把脸飞红了,想到黛玉之死,又不免落下泪来。贾母又说了一回话,去了。
自此,宝钗千回万转,想了一个主意,只不肯造次,所以过了回九,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如今果然好些,然后大家说话才不至似前留神。独是宝玉虽然病势一天好似一天,他的痴心总不能解,必要亲去哭他一场。贾母等知他病未除根,不许他胡思乱想,怎奈地郁闷难堪,病多反复。倒是大夫看出心病,索性叫他开散了再用药调理,倒可好得快些。宝玉听说,立刻要往潇湘馆来。贾母等只得叫人抬了竹椅子过来,扶宝玉坐上,贾母王夫人即便先行。到了潇湘馆内,一见黛玉灵柩,贾母已哭得泪干气绝。凤姐等再三劝住。王夫人也哭了一场。李纨便请贾母王夫人在里间歇着,犹自落泪。宝玉一到,想起未病之先,来到这里,今日屋在人亡,不禁嚎啕大哭。想起从前何等亲密,今日死别,怎不更加伤感!众人原恐宝玉病后过哀,都来解劝。宝玉已经哭概去活来,大家搀扶歇息。其余赚的,如宝钗,搬痛哭。
独是宝玉必要叫紫鹃来见,问明姑娘临死有何话说,紫鹃本来深恨宝玉,见如此,心里已回过来些,又有贾母王夫人者陈这里,不敢数落宝玉,便将林姑娘怎么复病,怎么烧毁帕子,焚化诗稿,并将临死说的话一一的都告诉了。宝玉又哭得气噎喉干。探春趁便又将黛玉临终嘱咐带枢回南的话也说了一遍。贾母王夫人又哭起来。多亏凤姐能言劝慰,略略止些,便请贾母等回去。宝玉那里肯舍,无奈贾母逼着,只得勉强回房。
贾母有了年纪的人,打从宝玉病起,日夜不宁,今又大痛一阵,已觉头晕身热,虽是不放心惦着宝玉,却也扎挣不住,回到自己房中睡下。王夫人更加心痛难禁,也便回去,派了彩云帮着袭人照应,并说:“宝玉若再悲戚,速来告诉我们。”宝钗知是宝玉一时必不能舍,也不相劝,只用讽刺的话说他。宝玉倒恐宝钗多心,也便饮泣收心。歇了一夜,倒也安稳。明日一早,众人都来瞧他,但觉气虚身弱,心病倒觉去了几分。于是加意调养,脏的好起来。贾母幸不成病,惟是王夫人心德未痊。那日薛姨妈过来探望,看见宝玉精神略好,也就放心,暂且住下。
一日,贾母特请薛姨妈过去商量,说:野宝玉的命,都亏姨太太救的。如今想来不妨了,独委屈了你的姑娘。如今宝玉调养百日,身体复旧,又过了娘娘的堋服,正好圆房。要求姨太太作主,另择个上好的吉日。”薛姨妈便道:野老太太主意很好,何必问我?宝丫头虽生的粗笨,心里却还是极明白的。他的情性,老太太素日是知道的。但愿也们两口儿言和意顺,从此老太太也省好些心,我姐姐也安慰些,我也放了心了。老太太就定个日子。还通知亲戚不用呢?”贾母道:野宝玉和你们姑娘生来第一件大事,况且费了多少周折,如今才得安逸,必要大家热闹几天,亲颅腰请的。一来酬愿,二则咱们吃杯喜酒,也不枉我老人家操了好些心。”
薛姨妈听着,自然也是喜欢的,便将要办女奁的话也说了一番。贾母道,野咱们亲上做亲,我想也不必这么。若说动用的,他屋里已经满了,必定宝丫头他心爱的要你几件,姨太太就拿了来。我看宝丫头也不是多心的人,比不的我那外小女儿的脾气,所以他不得长寿。”说着连薛姨妈也便落泪。恰好凤姐进来,笑道:野老太太姑妈又想着什么了?”薛姨妈道:野我和老太太说起你林妹妹来,所以伤心。”凤姐笑道:野老太太和姑妈且别伤心。我刚才听了个笑话jj来了,意思说给老太太和姑妈听。”贾母拭了拭眼泪微笑道:野你又不知要编派谁呢?你说来,我和姨太太听听。说不笑,我们可不依。”只见那凤姐未从张口,先顺只手比着,笑弯了腰了。
未知他说出些什么来,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