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年轻贵族已经带着自己的任务离开,他获得了两匹战马,跑的飞快,直到远离了那处战场后,他才缓缓降下马速,直接瘫软在了马背上。
他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心头更涌起了一种不真实感。
他,居然真的从那里活着出来了?
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或者出来了?
他想笑,嘴角牵了牵,却又哭了起来,呜呜声在这旷野传出很远,像极了被一根稻草压垮的成年人。
许久之后,他缓过神来,停止了抽泣,反而觉得压在心中的大石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
在恢复一些力量后,他终于从马背上坐起,挺了挺腰,有些犹豫,却最终还是将那‘血书’给拿了出来。
这‘血书’就是在他眼前写成,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察觉,这有多么的不正规。
且不说什么金漆印章,就连个正正规规的信纸都没有,就这么随意的一扯白布,沾了点血,甚至没有封装就扔给自己,似乎根本不在意人看!
又是犹豫片刻,年轻贵族终究还是将‘血书’翻开,然后一段并不长的文字,映入他的眼睛。
“匆匆一别,已是数年未见,承蒙老友惦记,数次送礼,情义深重,无以为报。
今有幽蓝战锤一柄,先行回礼,当有一日,吾将领大军而去,到时,兵临城下,吾与汝,再战个,不死不休!”
这份‘信’真的极为普通,最初读起来更像是两位老友间的唠嗑谈话,随意的很,但只有到了最后,那‘不死不休’四个字,才真正锋芒毕露。
年轻贵族不由想起了荒野上的那个男人,身高十米,八臂挥舞,掀起漫天龙卷的可怕场景,浑身一个颤栗。
他从不觉得对方是在说大话,他只要看着这简单的信,就仿佛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决心,总一天,他会做到的。
而且,时间绝不会太久!
“伟大的狮王啊,你怎么就非要惹了这种敌人呢?”
这是年轻贵族在离开时,最后一句的感叹。
……
荒野小屋内。
阿蒙再次趟到了自己的摇摇椅上,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品了一口,应该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小爱丽丝又为他们添过茶水,杯中的水还是热的,喝起来刚刚好。
蜷缩在摇摇椅上,轻轻的晃了晃,阿蒙不自觉的吐了口气,这口气很长,很长,仿佛要吐尽心中郁结。
直到这时,荒原上的事都已算尘埃落地,他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躺在椅子上,他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疲惫。
一旁,还在摇啊摇的老法师扭头,看着好像完全放松下来的阿蒙,问:“累了?”
阿蒙苦笑:“之前,哪怕老家伙远在群林之森,我都没多少感觉,因为我们坚信无论我们做的多差,捅了多大的篓子,又或者出了多么严重的事故,都无所谓。
因为,哪怕天塌下来了,老家伙都能帮我们顶上去。
可现在,眨眼间,仿佛失去了一切啊!”
老法师有些出神,许久才缓缓道:“你的父亲,哈卡斯,是一个很不一样的男人,他改变了很多东西,也留下来很多东西。
但他离开的太过匆忙,以后,凯尔玛城的这一副重担,数十万古蒙人的生存,就得你们来抗了。”
“就怕我们扛不起来啊?”阿蒙苦笑:“远的不说,就是这次回去,我都是心里没底?”
老法师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并不答话,而是反问:“之前,其实你在犹豫杀不杀卡洛斯时,不仅仅是因为弑亲吧?
你更担心的是杀了他,上面那位勇气先生会有意见?”
“瞒不过您!”
阿蒙又品了口茶,任由那甘甜浸润喉咙,才道:“您知道的,大争之世,上面的那些伟大存在都盯着这里呢?
而卡洛斯本就是祂挑选的人,又是神眷者,又是圣子的。
之前,在规则之内,我玩一些手段,不让卡洛斯碰触权利,也就算了,那还合乎规矩。
可现在,我把他直接给杀了,把勇气先生认可的那位给杀了,您觉得祂会不会恨死我啊?”
老法师笑了,苍老的脸庞展露出笑容,带着难以言说的睿智。
他其实不是个善于交流的人,外人面前说话极少,就比如说刚刚出场,除了放几个法术,他从未开过口。
可现在,面对阿蒙,他才有了谈兴:“我知道你的忧虑,这很好,代表着你是真的清楚局势,这忧虑也对,但也不对。”
听到这里,阿蒙已经停下了摇摇椅,坐直身体,看着老法师,道:“那冕下您能教我?”
老法师还是不紧不慢,道:“你说的没错,这是大争之世,上面那些伟大存在几乎时刻关注着这里,风吹草动都离不开他们的视野。
当然,祂们其实关心的是信仰之地的扩大,是教会的发展,也是信徒的增加。
除此之外,所谓的圣子什么的,真的只是棋子而已,做的好了,自然可以给些好处,做的差了,丢弃也就丢弃了,换一个就是。”
“冕下,您的意思是?”
“卡洛斯死了,是个失败的棋子,丢了就丢了。
那一位或许会不开心,但更多的是考虑后续,所以,只要有人能顶上他的位置,把事情做下去,做完,且做的更好,那上面的那位,真不会在意太多!”
听到这里,阿蒙的眼神已经亮了,他不是小白,对于真神,他的了解也并不少,老法师这么一说,他就反应了过来。
“那冕下,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们之前其实已经做的不错了,牢牢地掌控住了凯尔玛城的大权,也间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现在,你们要的是主动出击,要敢于许诺,你们可以这样,这样,再这样……”
“恩,恩,我明白了,恩,呃,这样也行?”
“当然可以,在这个位面,论起对诸神的了解,我不敢说自己第一,但前三里面肯定有我,所以,信我的,没错。”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当然,你还需要注意一些点,就比如说……”
“恩恩,知道了!”
足足半个沙漏时,阿蒙又躺回了自己的摇摇椅上,眉宇间的忧虑已经解了大半,他晃着自己的椅子,动作间都带起了一丝轻快。
一旁,老法师再次扭过头去,品了口茶,又出了口气,至此,这一趟他到来的目的,也算是全部完成。
另一边,阿蒙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冕下,奥尔迪安城和复仇之城之间的战争,会爆发吗?”
老法师一愣,扭头,看着阿蒙:“你知道什么?”
阿蒙:“具体的内幕不清楚,但大概明白应该是神系之争?”
老法师深深的看了阿蒙一眼,却又并没有深入追问,而是道:“大致就是你了解的那样,战争,也不远了!”
“那需要我这里帮忙吗?如果只是战争,等凯尔玛城这边稳定下来,我可以给一些支持。”
老法师又笑了,却摇了摇头:“这话,你父亲在都不敢说,你们上面那位也不会允许,这甚至是比你杀了卡洛斯都还严重的事情。
或者,你们上面那位要是允许,你们也是站在我的对立面,作为敌人,战场相见。”
顿了顿,老法师又道:“其实,我更希望你们能发展的好一些,只要勇气先生能看到这一次信仰统一之战的胜利曙光,只要你们古蒙人能建立帝国,他反而不会让你们参与到神系之争中,也就算会帮我了。”
阿蒙感受到这其中似乎有更多的事他不知道,不自觉的,他又坐了起来,问:“那冕下您这里?”
“不用担心,诸神之间是有约定的,我这里,只要顶过这一战就好了。”
说到这里,老法师也是幽幽一叹:“我来到这里也已经有四十六年了,日日受着煎熬,也总算是看到完成任务的希望。
无论成败,其实都是解脱。”
语毕,老法师突然站起身来,道:“好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该说的我也说了。
这,估计也就是我最后一次能帮到你了,以后,就真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阿蒙也起身,诚恳道:“冕下,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
老法师转了圈:“我不能离开太久,也该走了,对了,这个椅子不错啊!”
阿蒙立刻道:“不是什么精贵东西,冕下想要我做个新的,给您送去?”
“不用这么麻烦,这个就行了。”老法师呵呵一笑,把茶杯放下,手中法杖一挥,剧烈的元素波动中,他已经离开,连带着他坐过的那张摇摇椅,也都消失了。
阿蒙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仿佛还能看见一个老人在那里摇呀摇,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担忧。
……
老法师离开后,阿蒙在这里的最后一件事情也已经完成,他立刻下令,准备返程。
老猎人莱茵·多卡因为带着几条追踪的柴狗,选择了独自一人回去,而双足飞龙骑士团则分成了两个部分,大部分都被安排押送白龙阿萨尔森,他们找来了一张牢固的大网,将白龙放置其中,又拖出很多条绳索,固定在双足飞龙身上。
就这样,一群飞龙起飞,列好阵型就把白龙给吊了起来,速度虽然不快,但总比白龙在地上用脚跑要快的多。
当然,被吊起来的白龙阿萨尔森是什么心情?
那就不是他们会考虑的了。
另一部分骑士则已经先行离开,他们需要去聚集其他骑士团的成员,也需要先行返回凯尔玛城汇报情况。
至于阿蒙,再次拿出了将荒野小屋封印,又抱着小爱丽丝,骑在了红龙脊背之上,乘风飞翔。
当然,速度也算不快,白龙阿萨尔森就算是中了‘大禁锢术’那也不是一群双足飞龙能降服的,还需要他在此镇压。
虽然阿蒙对凯尔玛城也还有些担忧,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当然,他并没有想到,此时的凯尔玛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而他带来的‘变故’,即使是阿蒙回归,也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