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晨儿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什么都有,场景一直都在转变,仿佛是重走了一遍今生所走过的路一样。
像是走马灯,而又细节拉满。
在梦里他是一个看客,看着稚童在轩辕坟前练剑,看着少年只身走进冀州城,看着庆封大会的发生,看着一切的一切,从自己眼前走过。
今生除了仙门闹青丘,舅舅在顿丘封神,似乎除此之外,自己并没有做错过什么。
除了那两件事外,他的嘴角上所挂着的都是笑容……
躺在床上的帝晨儿安安静静的看着房梁,感受着这一刻独有的静谧。
“大不祥……半妖可不是什么大不祥……”
麻衣妖相辰星子曾经说过,之所以被叫做大不祥,是因为这个三界不常见到,物以稀为贵,人以单为独。
自己以前也曾这般认为,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是不可逆的事情,而有些事,并不是因为自己才会导致不好的结局出现。
反倒是现在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在朝着一种美好在前进。
妖王山上的安居乐业,并无兵戈战争,不受战乱之苦。
一大家子的人,虽其中也有苦楚,但总体还都是开心,就像那天冬至,其实话题都很重,但最后一大家子人挤在山洞内吃饺子,内心暖暖的,其乐融融。
“一定要杀了奇无单,拿回属于我的、舅舅的东西!”
帝晨儿眸子坚定,下了床,走到院子里,本想将自己领悟到的逆星河进行温习和强化更改来着,只是看到院子里竟然围满了人,不觉间微皱起眉头。
“醒了,果然醒了,齐道长真乃神人也!”孟锈权见到帝晨儿,激动的对那位神机道长竖起大拇指。
齐道长乐呵呵的笑道:“荒山妖王,今日东南风起自燕地上方山,天上遮天蔽日之云随风而去,欲赶忙西北天剑仙山,有为这世道更换日月之相。如今群英已聚在此,不知可愿一同前往。”
帝晨儿皱起眉头,看向嬴治,“你们不是要去泰山之巅观那天下第一的争战么?也要去不成?”
“必斩臧保辅。”嬴治今天的话语很少,但慷锵有力。
闻言,帝晨儿暗自点点头。
也对,蓝碑最疼小师妹,如今玉怜怡为救嬴治,惨些命陨于眼前,那泰山之巅的江湖大事再吸引人,嬴治也断不会去。
帝晨儿又看向莫太白,疑惑道:“天剑仙宗可是盯上了那小丫头,且你已被定罪,也不见你又想伤害他们的意思,难不成想通了?”
“不曾想通,但要换日月,又背负一诺,自是要去。”莫太白很随心。
但这也是好事,多有一大战力,且也可以根除发生在他和玉小环身上的杂事。
“小子,你是不想在那尽头瞧上一瞧老子那长江大浪上的一剑了?”浪游散人齐邡铧笑呵呵的走过来,凑耳道:“你他娘的磨叽个屁?傻不傻?白白捡到这么多的人才,此一去,不比咱们两个去要划得来?”
话罢,他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帝晨儿,抠起鼻屎,在后者的衣服上蹭了蹭。
帝晨儿笑了笑,“你也不去泰山了?”
“我去那地方有个毛用?又不争什么天下第一!”
“可叶无锋就在那里。”
“可你嘴里的冷面寒枪也他娘的在那里!”浪游散人齐邡铧没好气的拍拍屁股,“走不走?你不走,就他娘的别耽误老子们的事情,这一趟可是去干一票大的,你小子若是不去,那抗纛的大事儿,可就有老叫花子来做了。他奶奶的,想想都他娘的觉得风光!”
“你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说的咱们像山贼流匪。”帝晨儿咂咂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子也要做那老子,老子也得去,不去可就对不起你这老叫花子的那尽头一剑。”
齐邡铧乐的哈哈大笑,“你小子,可真他奶奶的有前途。”
说着,帝晨儿便行走神机道长身前,问道:“齐道长,此番大旗需要我一妖王来抗纛,看来你们定下的大旗,挺重啊。”
神机道长捋着白须,乐呵呵道:“是挺重的,不过贫道觉得对妖王来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不妨说来听听?”
“三界大同,生灵平等。”
闻言,帝晨儿噗嗤笑出声来,“齐道长,你是在开玩笑吗?这种大旗,可得不到世人的认同,听起来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世人确实会如此,故有两杆旗。”神机道长齐邡绣缓缓挪步,抬头看天上云,“荒山妖王所扛大旗乃是给天上仙神所看,给这整个三界的生灵所看;另有一大旗,乃是蓝碑大师兄所扛,扛的是这世道黎民的敬字,乃给世人所看。天剑仙宗一家独大,藐视凡人,自恃其修,妄想压天子一头,此,不可违。”
“就一个敬字?”帝晨儿还是有些觉得不妥。
“就一个敬字。”神机道长齐邡绣脸色坚定,“一个敬字,可掀起那份被挤压的痛楚,人类的世界,妖王走这半个天下一遭,不曾发现修士的恃才放旷,目中无人吗?积压的怒火是无形的,有形的火可以燃掉房屋,无形的火,可以燃烧整座雪山。积少成多,众人拾柴火焰高,雪山亦可沦为火焰山。”
还是觉得这有些虚无缥缈的小,但既然是这问世神机的齐道长所定,想来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自己有一杆旗,扛自己的,就是了。
片刻后,帝晨儿问道:“何时下山赴西北?”
“此时。”
“走?”
“走!”
天上有数道流光疾驰而去,所到一处城池,宗门,山头,皆会有一位蓝碑弟子将一杆大旗矗立,引来围观者众多,但皆不明白其中之意。
此一去,荒山妖王帝晨儿,浪游散人齐邡铧,神机道长齐邡绣,骑驴小道士郭无劫,燃剑莫太白,蓝碑大师兄嬴治,蓝碑弟子:眉心痣孟锈誉,天行箓武邴恬,褚山河。
九人疾驰而去,落在天剑仙山山脚下,一处名为吉木萨尔的村落。
——
上方山。
玉怜怡缓缓睁开眼睛来,就这么静躺着,胸膛处还是能传来火辣的疼痛,但是跳动的心脏,让她有了活着的感觉。
她似是想起来了很多事情,但是又好像没有想到任何一件事情。
就差一个契机。
她觉得,如果自己抓住了那个契机,忘记的那些记忆就会一股脑的涌回脑海中去,让她响起所有的事情。
包括那一袭白衣。
那个契机是什么?
“松纹链。”玉怜怡呢喃一句。
她想要起身下床,去找一下帝公子,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他一定认识那个被她给忘记的白衣。
有些迫切想要知道,可是她稍有移动,疼痛暂且不提,她看到了那个趴在她腿边,正在睡觉的小丫头。
似是被玉怜怡的动作,牵引起被子的挪动,玉小环迷迷糊糊间醒了过来。
先是睁开那双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又慵懒的闭上。
两息。
玉小环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已经坐起身的女人,睡意一下子被清除殆尽,换来的是一声高兴的不得了的欢呼雀跃。
“醒啦!萧爷爷,娄爷爷!她醒了!”玉小环一溜烟的就蹿了出去,正好和端着晒药簸箕的萧雨歇撞了个满怀。
药草都洒落在地不是什么大事,小丫头险些跌一个屁股蹲。
“哎呦,风风火火的丫头欸,慢点,慢点。”萧雨歇也没着急捡拾药材,而是匆匆快步走到窗前,为玉怜怡把脉。
闯出‘祸事’来的玉小环,接过簸箕,赶忙捡拾起散落的药草。
片刻后,萧雨歇惊奇的咦了一声,“妙,妙啊,竟没想到那所谓的阴阳血,竟能有如此功效,妙啊,太妙了!”
玉怜怡嫣然一笑,“帝公子的血……真的很厉害,蓝碑皆是他的血所救。”
“短短不过三日时间,便能将那般无力回天的身体给恢复如初,真乃是医家之大幸!”萧雨歇顿了顿,紧接着叹了口气,“唉,只可惜呀,此种‘药’可遇不可求啊。”
“萧爷爷,药我都捡起来了,给您放在院子外晾着去?”玉小环抱着簸箕站在门口,问道。
“行,就放在那石桌上晾……”萧雨歇突然想到什么,“小环啊,你过来陪着你姐姐,晒药可也讲究个阳光,环境湿度,你不懂。”
说着,萧雨歇就急急忙忙的走过去,将那簸箕给接了回来,还催促着她去打盆水来,给玉怜怡湿面。
玉小环有些不情愿,问道:“萧爷爷,我可不可以先去和莫太白打声招呼?”
萧雨歇摇了摇头,“前几日接连下雨,莫公子可都还……都还守着约定,撑着伞,站在那墙后等着你呢,他还特意交代,一定要照顾好你姐姐,直到老夫认为你姐姐不需要你照顾的时候才行,否则他一句话不会和你说。”
“哼,混蛋莫太白!”玉小环跺跺脚,很快又撅起嘴巴,“萧爷爷,我还得等几天呀?”
萧雨歇想了想,“这个可不好说,不过也用不了多久,那阴阳血神奇着呢,估摸着也快了。”
玉小环抑郁的看了一眼外面的院墙,叹了口气。
“萧爷爷,莫太白现在是不是还在外面?”
“瞅过一眼,刚去吃早饭去了。”
“哦……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