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欢痛哭失声：“对不起，老白。可是我跟你发誓，我跟他不会结婚，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不会让你和我妈为难，我只会偷偷地陪着他。好不好？”
    白振轩声音也颤了，苍哑地说：“我如果这么答应了你，我又如何对得起我的女儿女婿，我又如何对得起你们这一对孩子，如何对得起——你妈妈！”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任何办法都免不得有人会受到伤害。
    除非，当初便不遇见，当初便不钟情！
    前世的答案，又那样再自然不过地浮上脑海来。辛欢知道，此时只需自己再大声地宣布，说“我走！我远远地离开，让他再也找不见我……三年、五年之后，他也许会遇见更好的人，到时他就会忘记我了。”
    她可以再逞强地说：“而我，也不会有事的。我也会再遇上其他的人，也还会有另一段爱情。然后我嫁人生子，等时过境迁，即便山水再相逢，也终究能放下，只会相视一笑了。”
    前世她虽然也是这样撕心裂肺，却终究还能装出那种义正辞严；可是今生，她却找不回前世的勇气，她无论如何说不出，说不出……
    心里唯一还有一重安慰，今生毕竟与前世不同了：至少辛迪加还没有出事，辛子阳还好好地跟活着；而妈也没有怀孕，没有出事……所以就请让她再小小地，贪恋一下。
    于是她便努力地微笑：“老白我跟你保证，我跟和郁都没关系的。我们的观念已经与你们有了很大的不同。我们可以接受一辈子不结婚的，真的。只要相爱，只要能在一起，我们就够了……”
    “而和总与和太太那边……我跟和郁现在还小，还不到非要急吼吼谈婚论嫁的时候对不对？所以老白，你再给我点时间。也许三年五年之后，我们就能找到更好的法子。”
    “而我妈，”辛欢小心地吸气：“我们一起来瞒住她就行！她是深居简出的性子，她也不怎么上网，不喜欢看花边新闻，所以，也许没事的……”
    白振轩深深地凝望辛欢：“你觉得，真的能瞒得住么？”
    辛欢用力点头：“会的，我想应该会的！”
    她想起曾经，“……当初辛子阳有那么多绯闻，也都瞒住我妈了。如果不是我告诉我妈，我妈也是不知道的。”
    白振轩只能长叹一声：“欢欢，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可行。但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总要想好更好的办法。”
    辛欢落泪苦笑：“还有两年。应该还有两年……我们至少还能瞒住两年。”
    前世，就是23岁那年一切都爆发开，她才不得不远行。那么现在距离23岁，还有两年的时间。如果真的抵挡不过上天，至少还有两年的时间让她最后贪恋。是不是？
    白振轩却没听懂，眯着眼望她：“两年？你说什么两年？”
    辛欢转念一想：“没事，我是说和郁不是还说要去读研？那至少也要有两年。”
    辛欢失魂落魄地离去，白振轩也跌坐在座上。
    内室屏风后缓缓走出小龟。他笑：“三叔，您不乖哦。咱们说好的，你今天务必要求欢欢离开和郁。”
    白振轩闻言咬牙，怒拍书案：“小龟，你不要太过放肆！”
    小龟悠然一笑：“我放肆什么了？我是将事情摆开在三叔你面前，决定权在你手上啊。咱们也是说好了，你喝令欢欢离开和郁，那我就不将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告诉给三婶——这样你跟三婶就还能继续当你们的神仙眷侣，继续逍遥快活直到白头啊。”
    “我肯这样委屈自己，肯为三叔周全，三叔怎么还会说我放肆？”
    小龟优哉游哉走到书案前，拿过白振轩手里的毛笔，随便地在笔洗里涮了涮，然后将白振轩刚写完的一个福字全都用水给涂了，轻轻一笑说：“既然不想享福了，那还写什么福字！”
    白振轩震怒之下，敛上眼帘，用力让自己不要失去冷静。
    “小龟，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小龟冷笑起来：“那当初我车祸之后，人事不省的时候，我可不可以也请求三叔不要跟医生串通好，不要伤害我，不要动我的记忆！”
    白振轩挣扎：“我再说一遍，事情虽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小龟猛地抓起白振轩摊在桌面上的红纸，全都扔在地下：“那又是哪样？三叔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说，你当听见我车祸撞到头之后，你没有欣喜若狂过！”
    “别告诉我，你没有故意封锁消息，让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只有你来监护我！”
    “别告诉我，在我完全被你控制的时候，你没有让医生针对我的记忆而用了药物和电击手段！”
    小龟说到恨极处，又缓缓地笑了：“三叔想要这么做，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呢。谁让我的脑子里偏偏记着当年三叔亏欠我家的那些事呢？谁让我偏偏记得，当年我爸在西南遭遇四面楚歌，他想金盆洗手，他想回国来重新做人，想要求助三叔的时候，三叔却冷酷地拒绝了呢……”
    小龟深深吸了口气：“三叔在好莱坞遇到绝境，我爸二话不说倾囊相助；当我爸需要的时候，三叔却袖手旁观……还有三叔当年欠了我爸而没还的那笔钱——也就是整个辛迪加吧！”
    “……还有，你当年是如何编排过辛子阳，将那些无中生有的绯闻都安在他头上的。”
    “三叔，你说我真该都忘了，是不是？只要我死了，或者我忘了，那么三叔就又是如今白衣不染、受人尊敬的白先生；就又是三婶心底那个无可比拟的、谪仙一般的偶像。”
    小龟手肘拄在桌面上向白振轩望来：“……只有我记得三叔的丑事，所以三叔怎么会不恨不得我忘了，或者恨不得我死呢？”
    白振轩面色惨白，深深垂眸，哑口无言。
    良久方缓缓说：“……你与欢欢的关系，实在太好。你为了维护欢欢，会不惜一切。所以我不能不担心，倘若有一天你将我的事情也都告诉了欢欢，那该怎么办？到时候林宁便也会知道……那我该，怎么办？”
    白振轩缓缓睁开眼睛，从前的神采奕奕全都化作苍老：“小龟，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想让你忘了那段记忆——可是我真的不会让你死，更不会伤害你的健康。所以那件事不是你所以为的模样！”
    看小龟此时的反应，白振轩便明白，小龟怕是早已找那医生核实过了。而以小龟的手段，医生自然便将那时他对医生的嘱咐，全都告诉了小龟。
    已是，瞒不住了。
    小龟冷笑无声，笑到前仰后合：“只可惜，你动错了我的记忆！你想让我忘的，我特么一点都没忘；可是你却拿走了我不想忘记的东西！”
    白振轩一震：“你说什么？”
    小龟捂着头，懊恼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分明什么都记得，可是就是觉得不对劲了——我记得我跟欢欢之间的一切，我记得我从前是怎么对她微笑的，是怎么着她让着她的——所以我该不会对她下狠手才是。”
    “可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我凭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她对我那么冷酷，那么无情，那我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
    “越是想不通，我就越是恨她！我就想狠狠地伤害她——我想，看她疼了哭了之后，我是不是就会想起来了？”
    他怆然地偏头，黑色的眸子里已不自觉地含了泪光：“三叔，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动了我脑袋里的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记得，我什么会那么爱她？”
    白振轩一震。
    毕竟是白家的孩子，此时小龟流露出的深情，他也曾有过。
    白振轩疲惫摇头：“我可以说，我也很奇怪么？仿佛从你来到d市，从你第一眼看见欢欢，你便仿佛就是喜欢她的。没有理由，没有踪迹！更何况你分明比她大十岁，你们连最基本的共同语言都没有，可是你就是喜欢上那样小的一个孩子。”
    小龟迷惘地抬眼望向天际：“这么说，你也帮不了我。那真是糟透了，我就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原谅你了，三叔。”
    白振轩大惊，拍案而起：“小龟，你不要告诉林宁！”
    小龟阴冷一笑：“好啊，那你就给我狠狠地告诉欢欢，或者再联合你的女儿女婿，警告她绝对不准跟和郁在一起！……只要你肯，我便将你的丑事全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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