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确定自己恢复了,所以不用一天的射击来验证。在拿起枪的那一刻，季铮就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
    □□射击应该是轻松而坚定的，不用与自己的心理天人交战，不需要犹豫是否可以射击,不需要担忧自己下一刻是否会视线模糊，更不用怀疑自己是否有射杀的权利。
    按下扳机的那一刻，倍镜后子弹飞出去,“砰”得一声，击中目标，利落果断。
    季铮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是天生的狙、击、枪、手,但他却好久没有这种的感觉了。
    刚才一轮比赛结束,赵野停止射击后，季铮仍旧在不停射击，这对于两人比赛结果有些干扰。但其实就算有这些干扰,大家也都知道,季铮以绝对的优势赢了赵野。而他最后那奇怪的几枪，在看到远处季铮抱起姜格后，大家先愣了片刻,旁边倪彦压抑不住激动，喊了一声：“队长,队长好了！”
    还在愣着的全员瞬间回神,之后,欢呼声和鼓掌声冲破了荒芜的射击训练场。士兵们的热血和激动,让整个训练场都变得蓬勃热烈了起来。
    姜格被季铮抱着，视线内，他背后是为他欢呼鼓舞的士兵。男人的胸腔紧贴着她的胸腔，她感受到他的心脏，沉稳而又炽热的跳动着。
    没有人能体会季铮现在的心情，纵使是她都体会不到。姜格伏在他的颈间，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吻了吻他的下颌。
    季铮恢复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高远的耳里。和赵野比赛结束后，部队继续射击训练，季铮没有再参与，他被高远叫到了办公室。
    高远叫季铮有事儿，他是季铮的领导，有正事儿的时候，姜格都是不参与的。这种有正事儿的时候，她格外拎得清。姜格没进办公室，仍旧在走廊里等待着。
    高远从别的地方赶回来，到了办公室门口时，看到了姜格。姜格一身红裙，身形高挑凌厉，一双桃花眼中蓄着坚定的光芒。高远眼底难掩惊艳，姜格摘掉口罩，跟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有些奇怪，明明是这么热烈明艳的一个女人，和规矩刚硬的军营格格不入。但真正了解了季铮恢复的经过，高远又觉得她才是最能配得上季铮的那个。人不能只看表面，姜格有着比外表更为漂亮的性格和内心，并不是个不堪一击的花瓶。
    对于季铮的恢复，高远和那些士兵的心情一样，办公室里，他站在季铮的身边拍了拍季铮的肩膀，又拍了两下后，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看着季铮的眼神复杂而沉重。
    站在高远身边，季铮一笑，道：“我没恢复的时候，都没见您这样过。”
    “废话。”高远也爽朗一笑，他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道：“那时候我哪儿敢这样。大家都提着一口气，给你加油鼓劲。要是我们这些外人都泄气了，你不是更难坚持。”
    季铮低头一笑。
    “恢复了就好。”高远看着季铮，感慨道。这一年太过漫长，他甚至也想过放弃，但季铮都没有想过。他不愧是他心里最优秀的兵，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
    高远说完，对季铮道：“估计老将军那里也已经通知到了。”
    季显虽然离开军营多年，但军营多是他曾经的部下，季铮进了部队以后，就受到颇多关注，想来也不用他通知，家里也已经通知到了。
    季铮笑了笑，道：“我回家再给他打个电话。”
    别人通知归别人通知，他还是要和家里报备一下，这段时间，家里人的心也都悬在他的身上，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激动过后，闲话聊完，开始聊正事儿了。季铮恢复以后，后续的安排也提上了日程。他是军人，前段时间因为恢复训练才离开部队。现在他的眼睛恢复，也该归队训练了。
    高远坐在座位上，看着季铮，季铮坐在对面，望着窗外的绿茵场。射击训练结束，部队要进行负重跑五千米。这都是常规训练，以往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季铮看着那些兵，身体和心脏像是被风吹起，掀了个边儿。
    他正看着，高远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归队？”
    季铮回神，看了高远一眼，高远也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季铮正襟危坐，回答道：“随时。”
    高远笑了笑，道：“你当然是越快归队越好，就是你这好不容易谈个恋爱……”
    剩下的话高远没说完，季铮也是懂的，他笑了笑，道：“这没什么。”
    高远问：“姜小姐……”
    季铮抬眸看了他一眼，复而低头浅笑，淡淡地说：“不要太小看她。”
    她是姜格，坚强独立的姜格，和他一样强大的姜格。他没恢复时，她陪伴着他，他恢复后，她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他重新回归部队，因为这是他的意愿，她尊重且支持。
    高远收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从季铮的话里听出了些自豪来。而这段时间的相处，高远知道，姜格值得季铮这样自豪。
    “部队就是这样，相对任务来说，儿女情长要放淡些。”高远说完，也随着季铮一笑，道：“不过等你年纪大了，出不了任务了，就能跟我一样每天都能见到老婆孩子了。”
    特种兵的职责不比普通人，归队以后除了每天繁重的训练，还有数不清的任务。季铮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恢复，他的思想远远不止待在部队里。
    但高远的话也提醒了季铮，他有自己的野心和规划，但他现在不是孑然一身，也该为姜格考虑，常年分居并不是办法。
    季铮在高远办公室里待了十几分钟，十几分钟后，他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走廊也挺清凉，听到办公室的开门声，姜格抬眼看了过去。
    男人挺拔的身影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她后，清黑的眼底浮上一层温柔的笑意。姜格心下微动，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样？”
    季铮恢复了以后，精神，身体，甚至是眼神里都是放松的。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没什么。”
    说完，他沿着走廊看向远处，部队在山脚下，远山之后，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季铮牵起姜格的手，对姜格道：“我们回家。”
    男人掌心微热，手上全是老茧，粗糙坚硬，但他的力道很轻柔，一下一下磨蹭着她的掌心，有些酥麻。
    十指连心，姜格的心也微微发麻，她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像往常一样，在部队训练结束后就开车回了家。傍晚七点，车子停在了青石巷口，远处天边，斜阳只剩了一半。阳光染红了晚霞，在人身上覆了一层红光，温柔又不耀眼。
    两人从菜市场下来，牵着手边闲聊着边去了菜市场。
    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活很规律，像极了平凡的夫妻，早起吃过早饭，一起去上班。中午在部队吃饭，下午下班后，两人一起从部队回来，牵着手边聊着天边去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吃饭。
    吃过饭后，天气清爽的话会出去走走，如果太过闷热，则就在家里待着，有时候玩儿玩儿小游戏，有时候就闲聊。等到了点儿以后，两人洗澡上床睡觉。
    和季铮做恢复训练的这段时光很平淡，但也很甜蜜，在这样朴素安静的老城区里，到处都弥漫着人间烟火气，生活节奏慢悠悠的，简单而满足。
    他们今天回来的比往常要早，现在这个时间，这条路上又不少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的人，邻里之间买菜碰到会聊天，还有放学的孩童们凑在一起玩闹追逐着，给安静的老城区也染上了一层喧哗。
    在去菜市场的路上，两人甚至碰到了上次去家里摘梨的老太和孙子。老太笑眯眯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孙子礼貌地叫了叔叔阿姨。叫完之后，孙子递了一块糖过来给了姜格。
    姜格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和祖孙二人分别后，季铮牵着姜格到了菜市场。
    刚刚接了糖，姜格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散开，她性子没多大变化，但比以前要爱笑了些。戴着口罩，笑起来时桃花眼眼角下弯，十分动人。
    季铮看着她把糖放进了他的口袋，问她：“今晚做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是姜格做饭，开始她还问季铮吃什么，季铮不挑食，后来姜格就自己随意发挥了。
    姜格想了想，报了菜名，季铮微微惊讶，道：“以前没做过。”
    “新学的。”姜格说完，补充道：“你有几样喜欢吃的东西。”所以她搜了那几样食材，准备做不同的菜给季铮吃。
    落日下，季铮看着她，心底溢出一丝丝甜意来。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道：“季太太真体贴。”
    耳垂被捏得有些烫，姜格眼角弯了弯，跟着他进了菜市场。
    现在这个时间，菜市场还有人，但不算拥挤。两人利落地买完食材，和菜市场的大姐道谢后，季铮拎着食材牵着姜格回到了家里。
    到家以后，姜格先回到卧室换下了裙子，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后，起身走进了厨房。厨房里季铮正在整理食材，晚饭一直是两人分工，季铮收拾，姜格做。
    天边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厨房里开了灯，橘色的灯光柔软地倾洒在厨房，厨房内两道身影慢慢悠悠地忙碌着，还伴随着两人的聊天和笑声，温馨美好。
    今天做的是新菜，姜格做的还不太娴熟，模样做的差了层意思，但好在味道不错，季铮很喜欢。
    吃过晚饭后，两人收拾了餐厅，去把厨房收拾干净了。
    明天可能要下雨，今晚天气格外闷热，外面的空气里像是被蒸汽包裹，出去一趟进来就是一身汗意。
    季铮把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收了，进来以后，客厅的冷气把刚刚逼进体内的湿热压下去了些。他去收衣服的时候，姜格已经进了浴室。浴室里是泠泠水声，季铮路过时，还能听到姜格转身的声音。
    眼底情绪翻涌，季铮唇角轻勾，他低声笑了笑后，拿着衣服回到了卧室。
    刚到卧室后，梁清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季铮恢复的消息，在他离开部队时，家里人就知道了。回老宅的路上，还是姜格开的车。季铮从出了部队后，电话就没有断，都是家里人打来的。他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团结而温暖，不管因为姜格的事情闹得多僵，在季铮恢复后，大家只剩了开心。
    所以梁清阁这个电话，并不只是因为他恢复打的。
    浴室的洗澡声在他回到卧室后因为墙壁的阻隔，变得淡了些。手机震动，季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了接听。
    “奶奶。”
    梁清阁出身世家，身上有着这个年代少有的自持和修养，她情绪很少外放，但季铮仍能听得出她心情不错。
    她先和季铮闲聊了几句恢复的情况，问完以后，步入正题，道：“和你父亲聊过么？”
    不光是他恢复的事情，还有上次在家里闹翻的那一次。
    季铮眸光微垂，道：“打过电话，没接。”
    梁清阁听完，道：“这段时间也没回家，闹得真够大的。”
    季铮没再说话。
    梁清阁也沉默了片刻，问道：“我听章医生说，你恢复的这段时间，一直是姜格陪着你？”
    这是梁清阁第一次提到姜格，季铮眸光微动，淡淡一笑，道：“章医生有没有说，我这次能够恢复，姜格功不可没。”
    梁清阁道：“说过。”
    季铮问道：“那奶奶您怎么看的？”
    祖孙两人的交谈不算紧张，甚至还有些轻松，季铮问完以后，梁清阁道：“就这次来看，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但也仅此而已。”
    季铮轻声一笑。这个家里关于姜格的问题依然是存在的，但是现在，季铮感受到了松动。
    听到季铮的笑声，梁清阁没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归队？”
    提到这个，季铮眼底的笑容微淡，他道：“尽快。”
    “那归队前没法聚一聚了。”梁清阁说完，道：“等你休息的时候再说吧。”
    姜格洗完澡，擦着头发回到了卧室。卧室里，季铮正在叠衣服。即使不在部队，他也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衣服和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的。
    见姜格进来，季铮抬头看了过来，他冲她一笑，姜格走过去抱住了他。
    女人刚洗过澡，头发没有吹干，还带着些湿润的潮气。季铮抬头，姜格低头亲了亲他。她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雪梨香，是她沐浴乳的味道。
    “刚刚我奶奶给我打电话了。”季铮道。
    在他说话时，姜格坐在了他的腿上，听到他的话，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浅棕色的瞳仁像是被水洗过，清透明亮，像是水果硬糖。
    “说什么了？”她的声音也是甜的。
    季铮亲了一下她的眼角，道：“她说你不是她想象中那个样子。”
    这算是积极的评价，因为她以前对她的印象并不是特别好。姜格紧张的心慢慢松下来，她环住了季铮，亲上了他。
    季铮回亲了两下，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我去洗澡。”
    说话间，季铮干咳一声，拿了换洗衣服去了浴室。
    隔壁浴室里传来水声，清脆作响。姜格从刚刚和季铮的对话中回神，想到他说的他奶奶对她的评价，姜格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指尖，轻轻一笑。
    笑完以后，她就趴在了床上，安心等待着季铮。今天忙活了一天，姜格也有些困。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抬起手臂，把不远处的手机拿了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电话是蔡纪打过来的，姜格按了接听。
    今天李楠在和小螃离开的时候，已经提前跟姜格说了一些事情。钱颖导演的新戏有可能会提前开拍。现在，这个消息确认了，蔡纪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这事儿打的。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蔡纪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这部戏提得时间太多了，而季铮那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如果季铮没好，姜格是绝对不会回来拍戏的。按理说姜格没回来，他应该在钱颖那边联系时就把这个电影给拒了的。
    可是他知道这部电影对姜格的职业生涯有多重要，所以心里有所期待，就没有直截了当地给拒绝了。他想着先给姜格打个电话，万一季铮已经好了，姜格也能拍戏了，这就两下都欢喜了。
    不过这个情况希望太过渺茫，蔡纪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了。
    姜格刚接了电话，蔡纪就直接和她说了提前开机的事情。这次的电影，大约提前开机一个月，也就是说半个月后，她就要进剧组拍戏了。
    “如果你来得及的话是最好的，要如果你来不及的话，只能拒了，钱颖导演那边的意思是他们提前开机的，拒绝也不会怎么样，下次还是有合作的机会的。”
    但这种只是客套，钱颖的个人色彩很明显，戏都是三部起拍。要等到下次机会，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不拒，我演。”姜格道。
    蔡纪激动：“真的？”
    “嗯。”姜格应声，她道：“阿铮已经恢复了，这段时间的通告我也可以接了。”
    蔡纪立马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姜格道：“明天吧。”
    她也推了不少工作，有些通告不解约，她要马不停蹄地赶。
    她突然这么快进入工作，蔡纪倒有些不忍了，道：“你们不再……”
    “不了。”姜格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他耽误了一年来恢复，恢复后，一天都不能再耽误了。”
    季铮洗过澡后，回到了卧室。姜格趴在床上，正拿着手机在刷着什么。窗外的日光映了些进来，衬得她脸上的皮肤更为白皙清透，唇也格外红润。
    季铮走到床边，俯身吻上笑着看他的姜格。他没吻在她的唇上，吻落在了她的指尖上。指尖痒痒的，姜格细细笑了起来，手指屈起，勾了勾他的下颌线。
    男人五官俊朗，下颌线线条好似也格外锋利。而在他清黑眼底的温柔中，却又有些柔软。
    “阿铮……”姜格叫着他的名字。
    “嗯？”季铮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姜格抱住了他，笑了笑，软声道：“我好喜欢你。”
    季铮也是一笑，回应道：“我也好爱你。”
    姜格笑起来，她抱住了季铮，又叫了一声。
    “阿铮。”
    “嗯？”
    “你归队吧，我也要回去拍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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