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园庭院中,发生着不为人知的秘事。
当许道沉浸在修行当中后,初时,他还在有意识地吸纳灵气、蜕变肉身,到了后来,便只觉周身暖滑无比,甚是安详。
其中略微有些刺耳的,便是有惊恐的叫声、咒骂声屡屡响起,就像是蝇虫蚊子在人的耳边嗡嗡作响,惹人心烦。
好在对方也干扰不了什么,声音渐渐的越发低下,直至细微不可闻。
等到周边安详一阵之后,又有轻轻的喃呢声响了起来,让许道感到十分的熟悉,且心底里生出几丝欢喜。
如此继续下去。
偌大的茧子终于在庭院中不再滚动,一动不动的定在了正中央。周围皆是泥土碎屑,天翻地覆后的景象。
不知安静了多久,许道的眼皮跳动,然后猛的睁开,目中神光乍现,仿佛白剑出鞘。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层血色的墙壁。
痴愣了一会儿,他方才认出来这血色的墙壁,乃是牙将鳞兵精血化作,只是现在都已经枯竭干掉,遂变成了土块岩片一样的东西。
下一刻,许道的真气在体内流转不定,浩大粗壮,并且六腑强健,时时氤氲着浓浓的真龙煞气,汇入丹田中,融入真气里。
此时此刻,许道已经彻底地跨入凝煞境界,成为了筑基中期的道士。
他细细检查着,发现自己肉身的道行限制也早已经打破,可以继续增长,并且总法力已经增长到了二百余年的地步。
其中魂魄方面无甚变化,依旧只是立根后期,一百年以下;而肉身方面则是超过了一百年,逼近一百二十年。
也就是说,此番突破,他的肉身不仅成功跨入凝煞,还短时间内又增长了近二十年的道行。
惊喜之中,许道连忙沉下心神,细细检查自己的根基,结果发现无论是六腑,还是真气,全都是扎实精纯的很,半点虚浮的样子都没有。
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感觉自己的资质增长了不少,体内的龙血程度比之以前,更上了一个台阶!
若说他当初以蜃蛟血肉筑基,灵根资质就已经算是上等,而今则是超过了上等,属于惊才艳艳之流。
其直接的反应,便是许道今后再突破至炼罡境界,或是结丹时,成功的可能性比以往增长了三成不止。
这点和修为的增长不同,虽不能立刻体现,但却是根深蒂固,影响甚大的!应该是许道除了境界突破之外,最大的一个收获。
如此实力大增、潜力大增之下,他一时间惊喜过望:
“甚好甚好!锁精篇果真是一方秘法,不仅能够助我突破关卡,还能提升资质,冲击未来!”
当然,除了锁精篇有此功效外,许道之所以能得此收获,也是因为他积蓄颇多、机遇非凡。
此一番突破过程中,他不仅将自己麾下的牙将鳞兵、符钱财物消耗近空,更是私吞了白骨观主的血色莲子,还得到仙园中浓郁近乎无穷尽的灵气相助。
细细回想着,许道心中一惊,他想起除了以上几股助力之外,最后还有一股精纯之极的气息也掺和其中。
正是因为最后这股精纯气息,才让他不仅凝煞完整,又额外增长的将近二十年的道行,其作用比之所有积蓄和莲子等物,恐怕还多一点。
“白骨观主”四个字立刻在许道的心中跳出,他眼帘微跳,当即就要起身做起来,并一伸手,也要唤回墨鱼剑。
但是伸手之后,他立刻握住了一抹滑腻。
许道微怔,心头跳动,顿觉惊悸无比,旋即才又慢慢的放松下来。
在施展锁精篇功法后,他的欲念虽然高涨,但是意识并没有失去,对每一个决策、每一个步骤都清楚的很。其最后伸出手,大胆将白骨观主拖进来的动作,自然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许道的手指动弹起来,并侧头往身旁看过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对方披头散发,五官精致高冷,皮肤轻盈而白皙,仿佛一尊玉雕美人般,纵无月光洒下,体表也湛湛生辉,恍若神祇仙女。
而就是这样一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人,现在正蜷缩着,闭目躺在他的身旁,体表上的红痕尚且可见。
许道紧盯着,心中不由冷哼,顿觉十分的畅快肆意。若非不想自己显得有些小人得志,他几乎就要开怀大笑、桀桀出声起来。
一时间,比起境界突破,许道感觉能将这欺辱他放金丹女道摆平,更加让他欢喜快意!
无需思考太多,他也明白了最后那股精纯气息是从何而来,肯定就是白骨观主体内的精元!
在他龙性大发的时候,两人真气交融,对方的气息自然也就被他采补了过来,互相影响。而白骨观主乃是金丹境界的修为,即便只是假丹,其道行也是高出他一倍、真气质地更是他难以企及的。
如此好生交流千百次,自然就是许道获得了大好处。
欢喜过后,许道望着白骨观主的面孔,又皱眉起来。
他掐指一算,略微估摸时间,发现距离自己开始凝煞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于是收敛心思,犹豫几下,凑到了对方的耳边,唤到:“尤冰……”
几声唤出,许道定睛看着,一动也不动。
但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白骨观主的眼眸依旧紧闭,五官冷漠,并无半分变化,也没有半点要苏醒过来的样子。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只能在心间叹到:“不知尤冰和这老妖婆的争斗,究竟谁胜谁负?”他以为两人的争斗还没有结束。
就在他准备先收拾身子,穿上衣服的时候,白骨观主的眼睛幽幽就睁开了,紧盯着看他。
许道顿时就感觉身子一冷,全身上下都冷,特别是跨间,格外的毛骨悚然。他猛地扭头,和白骨观主两眼相对。
“不好!”
一股寒芒从对方的双眼中喷出来,瞧其模样冷漠无比,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许道剁成肉泥。
许道面色大变,当即就要一脚将对方踢开,裤子不提的便要跳走。
可是对方强横的神识也透体而出,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子僵硬。两人距离过近,其来不及有过多的动作,对方的白手便伸出,轻轻的捏在了他的脖颈上。
嗡嗡!
一股浑厚的法力出现在对方的指间,即便其人的肉身单薄,气力不多,但是在法力的加持下,让许道亡魂大冒,心中叫到:“死矣死矣!”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对方的白手并没有捏下,直接拗断他的颈骨,而是五指挣扎、颤抖,最后只是揪着他的皮儿,狠狠的拧了起来。
嘶!许道倒吸一口冷气,即便以他筑基后的肉身,依旧是疼痛的很,让他的眼皮狂跳。
反应过来,许道怔了怔,随即就是大喜,出声问道:“尤冰?”
对方既然不想杀他,也没有下重手,反而像是道侣打闹一般,自然就不是白骨观主,而是他的尤冰道友了!
可是又出乎许道的意料,长着尤冰面孔的人儿躺着,依旧怨恨且仇视的看着他,咒骂到:
“卑贱的东西,狗养的货色,臭驴一样的物件!本道定要将你切成肉泥,腌制起来……”
对方骂骂咧咧的,口无遮拦,半点停住的意思也没有。这下子让许道摸不着头脑了,他眼神变化几下,皱眉望着对方,沉着声音喝到:
“你到底是尤冰道友,还是那白骨妖婆?”
听见许道的喝问后,白骨观主口中的骂声戛然而止,面色狰狞的扭曲起来,旋即有眉头舒展,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且温柔起来。
“白骨观主”的眉眼彻底展开,神色忽的就放松。
她定睛看的许道,眼睛里面带着笑意,不说一个字,一动也不动,就只是看着。白生生的面孔上,两丸白水银养黑水银,分外灵动,极其的精致。
许道亦是定睛瞧着如此一幕,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对方见他痴了,轻轻的晃了晃头,眼睛中的笑意不掉半点,虽不是月牙状,但明亮晶莹,更是可人。
血茧中这才有惊喜的叫声响起:“尤冰!”
许道这下子得到确定,不管那白骨观主死没有死,他的尤冰道友肯定是没有消散,反而重新出现在他的跟前。
言笑晏晏间,只见那玉色美人艰难的伸出手,示意着许道,许道心领神会的俯下,将对方的身子抱在了胸前。
两人的面颊靠近,呼吸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白骨观主”依靠在许道的身上,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冲许道说话,而是选择将头压在许道的身上,呼吸随即变得悠长起来。
此时的“白骨观主”,再无半点狰狞,也无怨恨,安宁沉静的就像是朵苍白睡莲。
与此同时,包裹着两人的血色巨茧也破开,从顶上中间开始,像花骨朵般分成一瓣瓣,向四周落下。
在泥泞不堪、血腥鲜红的庭院中,两人紧密抱着,一喜一静。
………………
确定尤冰没有在争斗中失利,许道提起的心也彻底放下。
因不知白骨观主和尤冰两人之间具体生出了怎样的变故,他也只能耐心的守候在尤冰身旁,一边打坐修行,温养真气,一边期待对方早点苏醒。
接下来的时间,尤冰的眼睛时不时的就会睁开,初时还不能说话,并且偶尔也会神色大变,再度冲许道破口大骂,但是渐渐的就能开口说几个字。
等到后来,更是能够自身坐起来,摆开运功打坐的姿势,和许道自如的交谈。
而一番的交谈过程中,许道也知道了对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灵台中的争斗,尤冰奇迹般的没有输,而是赢了,赢回了对肉身的掌控权。
只是白骨观主也没有就此消亡掉,而是继续寄生在了她的灵台里面,当尤冰的意识模糊或是允许时,对方还能出来透透气,施展金丹级别的修为。
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尤冰的魂魄和对方魂魄,差距实在是过大。
即便对方夺舍彻底失败,尤冰也无法将对方的魂魄完全吞下,只能继续留着,或是直接打散掉。
和许道想象又不一样的是,白骨观主也并非是普通的夺舍,若是其魂魄彻底散掉了,尤冰自己也会受到不小的创伤,最起码也是道途崩断,沦为一介凡俗之人。
如此结果自然不是尤冰所愿意见到的。
于是尤冰最终得以复苏了过来,而白骨观主的魂魄也得以继续苟活。
简而言之,两人就像是嫁接过后的并蒂花朵,一朵璀璨却无根,一朵弱小却又有根系,极其罕见,就像是天生神魂分裂的人一般。
许道对此感到诧异,细细的追问起来,尤冰也没有隐瞒。
原来白骨观主所使的夺舍手段乃是一方秘法,或者说其不仅仅只是夺舍,另有用处。
此法名为《嫁衣莲花外丹术》。
具体步骤类似于草木嫁接,乃是将施术人、受术人的浑身骨骼抽出,前者植入后者体内,而不损失皮肉相貌分毫,借助受术人的皮囊供养施术人的骨骼。
由此,施术之人能够在肉身枯竭时,继续苟活上几十甚至百年,直到骨髓也枯竭。此法虽然不似元婴转世那般是完全的重活,但也比一般的夺舍手段要好,属于金丹秘法。
更重要的是,施术者施展此法后,还可继续的精进修为,非是道途就此断绝!
只是这秘法的步骤也麻烦,要求施术人和受术人一脉相承,既不可太过强硬,还得缓缓图之,费时颇久。
白骨观主为了在尤冰身上施展此法,先是悉心教导了尤冰数年,后又骗着尤冰用其魂魄和骨骼筑基,如此才勉强掌握了尤冰的肉身主导权。
就算是主导后,因尤冰性情坚韧,她又不得不再度闭死关,水磨几年才可能解决掉隐患,彻底的化肉身为己用。
如此一来,也就让尤冰的魂魄存留至今,并在许道的干扰下,尤冰以小博大,重新夺回了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