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突然闹脾气让原本其乐融融的晚餐气氛陡然变僵,一时间,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么?几十年下来,什么是玩笑话什么是认真话都听不出来啊!”老太太算是一辈子都被丈夫给娇惯着的,这还是头一次被不留情面地对待,瞬间被满满的委屈给充斥了心头,就连眼眶都眼看着红了起来。
林海蓝看着老太太瘪着嘴委屈的模样,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边安慰她边有些懊恼地说,“和妈您没关系,都怪我不好,把菜全都吃掉不就好了,何必表现得为难的样子,惹爸不痛快了。糌”
“说什么傻话。”她的话音刚落,贺承渊便抬手按了按她的肩,看向老太太,“我去和爸谈谈。楮”
“去吧。”老太太不舒坦地努了努嘴,拍了拍林海蓝的手背,“这怎么能怪你呀,要怪就怪他越老脾气越臭。”
林海蓝亦是没说什么,只耐心地听老太太抱怨。
她听得出来老太太也不是真的嫌弃老爷子,而老爷子突然不爽快发脾气她也是理解的,老小孩老小孩,人年纪大了,慢慢地便会变得像孩子一样喜怒无常,高兴生气说变就变的。
“外公今天是不是在外面受气了,所以郁闷了?”这时,作为这里最小的小辈没啥发言权的贺青裴忽然冒出来一句,“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外公下车,外公的脸色黑得吓人呀。”
“啊?巍山不是说去散步么?怎么让司机开车出去的?”老太太愣了一下,“他骗我?”
“是搭出租车回来的……”贺青裴犹豫地瞅了眼他外婆,加了一句。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变了,林海蓝也一惊讶,但看老太太像被震到了的样子,赶紧开口,“爸可能有什么事临时需要去办,所以随意地打车去了。”
贺青裴辈分小却最敢说,“外婆,你别瞎想了,外公回来的时候脸色超差的,又不是满面春风,绝对和你想得不搭界。”
林海蓝被这少年的发言给弄得十分窘迫。
但是想想,有时候,委婉还不如直截了当呢。
贺青裴在老太太跟前向来没大没小,就算说这种话也不唐突,而她却是不适合的,所以看着老太太脸色缓和下来,她又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身体不好还不说一声就一个人往外跑,真是老糊涂,搞不好心血来潮跑街上找人下街头围棋去了,估摸着是输惨了才回来。”老太太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对林海蓝说,“好了,咱们也别管他们了,让承渊和他谈谈就行了,吃饭吧。”
林海蓝舒了口气,点点头。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楼上飘了过去。
父子俩似乎谈了很久,林海蓝吃了饭由贺青裴扶着回到卧室后,和火火通了通电话,挂了电话又在微信上聊了好久一会儿,贺承渊才回来。
见她打字如飞,贺承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顺手取了药膏敷料以及绷带过来,坐在床沿上之后他先凑过来在她的侧脸上吻了一下,略带钦佩道,“手指肿成萝卜打字还这么利索?”
“小意思。”林海蓝朝他抛了个媚眼,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贺承渊似是忍不住地揉搓她的头发,“小东西。”
“我哪儿小啦?”林海蓝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不服气地张开五指,“你见过这么粗大的手指头么?”
“是有些地方不小。”贺承渊却是握着她的手亲了一记,意有所指地眯了眯眼。
“流氓!”林海蓝用身体拱了他一下,见他仿佛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开始替她的脚上换药,她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了一句,“哎,你和爸都谈什么了?”
贺承渊轻柔且熟练地用医用湿巾抹掉她脚上的旧药,淡淡道,“只不过谈及一些公司的事,厉丰准备在玉广县投资建立农产品加工厂,那块土地潜力很大,值得投资。”
他说得很笼统,林海蓝却是听得惊讶。
厉丰s这样的大公司会跑去一个山沟沟里发展农产品加工,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搭调。
“是为了我?”她忍不住自以为是。
贺承渊只是抬眸朝她勾唇笑了笑,让林海蓝的脸不由地发烧。
换好了脚上的药,当林海蓝主动把手伸出去交给他的时候,蓦地听到贺承渊忽然说,“刚才在书房和爸聊天,爸
tang的情绪确实不太好。”
“嗯?”林海蓝刚开始没听明白,但身为医生的敏锐却让她几秒后顿时想到了专业内的方向,“只是偶尔的情绪不佳,不可能是抑郁症什么的吧?”
“小叔叔曾经得过。”贺承渊拧眉。
林海蓝听了便觉得他会怀疑也不无道理,“关于抑郁症会不会遗传到不好说,就遗传学上来说其实是否定的,不过又明显存在家族集中性,医学报告上也说患者亲属患病概率是一般人的10-30倍,但我觉爸的情况不像呀,要是你不放心,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让爸和宴其哥见一面好了,宴其哥是这方面的专家,由他来诊断就有十成把握了。”
说完她抿了抿唇。
贺华亭啊,她竟然觉得自己越来越被这个人给吸引了,明知道窥探一个已逝的人的隐私很荒谬,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解开他的过去。
得过抑郁症,为一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年纪轻轻就自杀身亡。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可这样一个男人确实在死后仍让家人几十年念念不忘,是否也算传奇?!
……
于是第二天,林海蓝就没有耽误地打了电话给宴其,简单地把自己的期望说了一下,宴其到也爽快,立马就答应了她,说她这边什么时候有空都行。
当然顾忌着老爷子的面子,也不会直接让他去心理诊所,就当宴其身为他们夫妻俩的共同好友前来拜访探望。
说完了事,刚要挂断电话,宴其又忙出声,“海蓝,等等。”
“宴其哥,你都破音了。”林海蓝一囧,“怎么啦?”
宴其犹豫了下,才叹息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就直说吧,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去看看锦恒?”
“……”林海蓝眨了眨眼,“我没听明白。”
如果说她和贺承渊的那场不小的误会是由一连串的事件引起的蝴蝶效应,那么高锦恒绑架她的那一段则是最推波助澜的……
“他现在在省七院。”宴其说。
这时,贺承渊正好从外面进来,见她一瞬间怔住的模样脚步顿了一下,林海蓝却是扶着额头紧紧闭了闭眼,“为什么在那里?”
每个城市都有那么一座医院,里面关着城市里最疯狂的那一群人。
省七院,是安城市唯一的一所综合性精神病医院。
“宴其的电话?”贺承渊拿走她已经挂断的手机放在旁边的立柜上,从后面拥住她。
“嗯。”林海蓝低低地嗯了声,然后转眸看向贺承渊,表情有些复杂,就这么对视了半响,她还是说出了口,“高锦恒他……现在在七院。”
贺承渊摸了摸她的脸,黑眸沉静,波澜不惊地问,“所以你想去看他?”
林海蓝一瞬间就看明白了他的淡定,好歹是高家的唯一一位继承人,他出了点什么事他们这个商业圈恐怕早就传遍了。
贺承渊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点也不稀奇。
“高家说到底照顾了你二十多年,你想去看看他也无可厚非。”贺承渊的语气极为淡然,反倒弄得林海蓝颇有些担忧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你在说反话?”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小气的人。”贺承渊略一挑眉,煞有其事地瞟了她一眼。
林海蓝囧然,“你真的不知道你斤斤计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他是典型表里不一,表面上矜贵有礼,只会在背地里把阴暗面悉数暴露出来,变着法子欺负她。
扯着嘴角呵呵笑了声,余光不经意地往下一瞥,她顿时收住话题,戳了戳贺承渊,“是爸,他好像又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