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被杀,曹操终于成为曹家的家主,曹家所的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以惊人的速度,飞速往他身上倾斜。
曹氏和夏侯氏的人才,开始有计划,有目的的前往兖州。
曹操对兖州基层政权的掌控力,获得不断提高。
没什么好说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攻打徐州的机会已经成熟。
陶谦失去了南边的盟友袁术,而他本人,则处在袁绍和曹操的两面夹击之中,他这是作死,没人能救得了他。
哪怕曹嵩真的是被他的部下自作主张所杀,那也是黄泥巴丢到裤裆作死的一件烂事。
发兵徐州之前,曹操在点将台上,慷慨激昂,痛斥陶谦一番。
曹军上下,群情激愤,换上了白甲。
众多曹氏子弟对天发誓,誓要攻破徐州,报仇雪恨。
陈宫和程昱正手后方,谢灵运和荀彧作为智团,随军出征。
出征途中,曹操自信满满的问道:“公义,文若,你们俩说说,我这次能不能顺利拿下徐州,成为北方的霸主?”
荀彧没有说话,而是把头抬到45度角,默默仰望天空。
谢灵运这问道:“孟德,你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片面了。”
“我若是你,我就不会这么问。”
曹操笑着说:“公义,那你会怎么问?”
“你应该说,文若,公义,咱们这次出征徐州,能不能报了我的杀父之仇?”
荀彧这次搭话了,道:“大军出征,陶谦必定闻风丧胆,杀父之仇,必报!”
曹操懵了,他挠了挠头,好奇的问道:“你们两个说话怎么云里雾里,这两者有何区别?”
谢灵运笑着道:“孟德,我直说了,你这次攻打徐州,一定能把陶谦痛打一顿,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捞两个郡县,扩大地盘。”
“但若是直接拿下徐州,就是痴人说梦了。”
“这一战陶谦仕弱理亏,必定不敢出城迎战,而是会龟缩守城,拼死相抗。”
“而盟友袁绍也不会全力出兵,帮你拿下徐州,甚至还有可能拖后腿,反插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天底下,从来没有铁杆盟友,有的只是利益共同体。
袁绍虽然现在还是曹老板的老大哥,甚至不久前还仗义出兵相助,但那也是亲兄弟明算账。
若是曹操真的坐拥两州之地,那袁绍真的就是寝食难安了。
曹操点着头,苦笑着道:“公义,我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家父生死徐州,我若不出兵讨个公道,那曹家的人如何看我,天下的人如何看我?”
“即使攻不下徐州,我也必须要出兵,而且还得大打一场。”
曹军士气高昂,由任城出兵,从突出部位,直插徐州身处,瞬间就攻占了徐州一座县城。
守城的县令只是象征性抵抗一下,便举城投降。
谢灵运在进城的时候,正好看见曹仁压着一队俘虏出城,便问了一句。
已经杀红眼的曹仁理直气壮道:“军师,这些都是守城的士卒,我遵主公之令,把他们带到城外,就地斩杀。”
谢灵运指着其中穿着粗麻衣的人,好奇道:“你们都是何人?”
这些人立马跪地,求饶道:“大人,我们都是被县令逼迫前来守城的流民,您明鉴,我们刚刚走到城墙上,县令就开门投降了。”
守城的普通士卒也跪的一大片,涕泪横流道:“大人,我们上有80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的孩子,您就饶我们一命吧。”
“曹公仁义之名传播四海,我们并没有心思抵抗,都是陶谦的亲军逼迫我们守城,他们人就在那里。”
不远处,百十号身穿皮甲,身材魁梧的士卒昂首挺立,对着跪下的人吐了一口唾沫,道:“呸,早知道,就应该先杀了你们,再拼死守城。”
“来吧,陶公待我们不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仁在旁边听得不耐烦,他拔出刀道:“军师,你别听他们狡辩,要我说,一口气全剁了最省力。”
“反正咱们这次来徐州就是为了报仇,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
砰!
谢灵运抬腿一脚,直接踹飞曹仁。
现场的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我靠,军师看上去瘦弱不堪,没想到一脚,居然把二百来斤的将军,一脚踹出了四五米远!
军师宽大的长袍下,不会全是肌肉吧?
谢灵运回头灿烂一笑,对着乐进道:“文谦,传令下去,全军上下,肆意杀人者,就地正法!”
“我们这次是为了报仇,占着仁义之名,所以只诛首恶,这里陶谦的亲卫,就地处决,剩下的人严加看管,等这场大战结束。”
“喏!”
乐进转身离开。
曹仁揉着屁股,爬起来震惊地看着谢灵运,道:“军师,你这是?”
此时。
荀彧骑马,火速赶来。
他看见这里的情况,急切道:“公义,大事不好,主公报仇心切,居然下令屠城,我苦劝再三,但主公压根不听,这该如何是好?”
谢灵运的头,开始一个有两个大。
他再三给曹操强调过,名声的重要性,没想到这个曹孟德,还是被仇恨冲昏了脑袋。
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屠城这种事,早晚会传遍天下,到时候仁义的名声,必定毁于一旦。
在后世哪怕千年之后,曹操几次屠城的黑点,依旧被众人拿出来攻击。
“文若,你别担心,我已经下令了,全军不得滥杀无辜。”谢灵运宽声安慰荀彧道。
这位大才,一直以仁义为先。
若是曹操因此伤了他的心,那必定是得不偿失。
荀彧震惊的道:“公义,你居然提前下令了?”
谢灵运虽然在曹军中威望很高,但那是建立在曹操的信任之上。
这种僭越之举,闹不好,会失去曹操的信任,甚至直接身死。
但人家依旧义无反顾下令了,这可能就是国士无双吧。
荀彧感动不已,对着谢灵运作揖拱手,道:“公义,我替此地县城的百姓,谢谢你了,来,快上马,孟德此时正在县令府中。”
谢灵运翻身,骑上了荀彧的马,便快马赶往城中县令府。
曹仁陷入犹豫之中,他的部下小声问道:“将军,这些人还杀不杀?”
思考片刻之后。
曹仁摆了摆手,道:“不着急,你们先杀了陶谦的亲卫,那些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剩下的人,就地关押起来,等待城中命令传来。”
曹仁看着谢灵运骑马远去的背影,也是感叹不已。
大哥这个人,脾气倔得很,一旦上了头,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军师又该以何种理由,劝他放弃屠城的想法?
谢灵运直接进了县令府,他见曹操正在练剑,也不说话,而是下马就那样静静站在旁边。
片刻之后,曹操扛不住了。
他手中的长剑归鞘,道:“公义,文若肯定去找你了,你也要劝我吗?”
谢灵运点了点头,直接承认。
曹操笑着道:“这次我大军出动,打的是为父报仇的旗号,我屠城,天下人也会理解我。”
“文若劝我以仁义为先,会让四海归心,你又如何劝我?”
谢灵运道:“孟德,屠城是你的事,我也只是劝你三思,你若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千年之后,世人该如何评价你?”
曹操仰天大笑,抚须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意气相投之人,自然会理解我。”
他的这副豪爽模样,完全不像是要屠杀城中七八万人要说的话,反而像个坦然赴死的义士。”
诚然,后世之中,曹操道毁誉也是参半。
喜欢他的人,会自动屏蔽过他屠城的事,而把他视为拯救东汉局势的枭雄,只可惜在赤壁功亏一篑。
而不喜欢他的人,则把屠城和喜欢人妻的标签,直接跟曹操绑定,然后连带着绑在了耻辱柱上。
而谢灵运打心底认为,屠城这种为了一时之愤的行为,算不上真性情,而是暴虐的体现。
毕竟城中的百姓,又没杀他曹操亲爹,他们是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替陶谦买单?
“孟德,你忘了吗?”谢灵运一脸平静道:“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陈胜吴广率先起义,接连击败秦军,但他们最终还是输了。”
曹操笑着说:“公义,此事我可没忘,你当时说过,秦国根基尚存,所以陈胜吴广失败,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谢灵运点了点头,他开始深入分析,陈胜吴广的起义。
曹操命人送来了案几和茶水。
两人对坐于庭院。
曹操一脸郑重,道:“公义请赐教。”
谢灵运喝了一口茶,说:“我先前说陈胜吴广失败,只是当时的外部原因。”
“其实他们俩失败,内部的因素,也不能忽视。”
“陈胜略有小成之时,就昏了头,开始怀疑朋友,肆意诛杀亲信,导致自己的势力大减,所以才给了秦军绝好机会。”
“眼下我们刚刚攻入徐州,我们的终极目标是陶谦,你这一屠城,消息传出去,那徐州剩下的城池,必定是拼死相抗。”
“到时候,我们恐怕只能灰溜溜撤军,返回兖州了。”
“在乱世之中,保持清醒的头脑,认清谁是对手,谁是朋友,这一点很重要。”
曹操默默点头,承认了。
他对谢灵运的话,向来是从善如流。
“谁是对手,谁是敌人?”
曹老板低声念叨两遍之后,便幡然醒悟。
他,陶谦,袁绍,公孙瓒,袁术之间的关系,不一直是这样吗?
需要帮助的时候,袁绍就是朋友,而从长期看,袁绍就是敌人。
之前还在东郡的时候,陶谦就是路人,甚至是朋友,而现在已经成了死敌。
曹孟德若有所思道:“公义,你的意思是,我这次出兵徐州,只需要诛杀陶谦及其党羽,捡到为止即可?”
谢灵运点了点头,说:“没错,你身怀杀父之仇,陶谦断然不能放过,他的党羽,若不弃暗投明,也一并杀了就是。”
“但徐州的百姓,何罪之有,你将来占据徐州,难道不要此地的民心了吗?”
“送你四句话,首恶必究,胁从不问,秋后算账,约法三章。”
曹操恍然大悟,拱手道:“多谢公义劝阻,不然今日,我必悔已,此番金玉良言,我必谨记于心,不敢相忘。”
谢灵运见状,便知道自己目的达成,便离开了县令府。
随后,曹军中将领,都被曹操召集到账下。
曹仁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公,咱们这城,还屠不屠了?”
曹操眼睛一瞪,道:“屠城,什么屠城?”
“你们传令下去,除了陶谦的党羽外,其他人,只要约法三章便可。”
“若是有人愿降,随我军攻打陶谦,重赏,还有,今后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屠城二字!”
“喏!”
曹军众将拱手离开。
曹仁困惑不已,他在县令府外逗留片刻之后,还是再次进门,拜见曹操,想问个清楚。
“大哥,军师到底给你说什么了?”
“杀父之仇,若是不报,这怎么行?”
曹操抬腿一脚,就踹了过去。
曹仁被踹过了个趔趄,嘿嘿嘿直笑,道:“还请大哥明示。”
曹操轻咳一声,感叹道:“逢此乱世,我欲平定天下,当然要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我若想拿下徐州,若是屠城,那就真的是与整个徐州为敌。”
“但咱们这次大军出征,目标只有陶谦及其党羽。”
“军师都说了,首恶必究,胁从不问,秋后算账,约法三章的四项原则,我们只需要遵守就行。”
“还有,你大哥我仁义之名,传遍四海,别成天成天把我要屠城挂在嘴边,这传出去,你让天下的人怎么看我?”
曹仁震惊的看着曹操,他挠着头,不敢相信。
曹操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大家那是知根知底。
什么仁义之名,当年大家还一起抢过别人新娘,这是仁义的人能干出的事吗?
娘嘞,军师到底握住了大哥什么把柄,居然把一个纨绔子弟教成了这样。
曹操见自家兄弟这样看着自己,心中嘿嘿一笑,然后抬腿又拆了曹仁一脚道:“知道原因就赶紧滚出去,你杵这儿我觉得碍眼。”
曹仁走了两步,愣住回头,挠着头,说:“大哥,我说个事,你别动怒。”
“何事?”
“你的脚劲,真没有军师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