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打探张献忠消息的哨探,至今没有一人回来,估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丁修沉声回复道。
李自成叹了口气,“那陆凡毕竟是锦衣卫出身,在情报方面,确实比咱们大顺更厉害。就比如这次,人家大军距离京城不足十里了,咱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每每想到这里,朕便后怕不已,若是再晚一些,说不定人家都已经攻破城墙了,咱们都还不知晓呢!”
“对了,守城将士的赏钱都发下去了吗?”
丁修点了点头,“陛下放心,一人十两,咱们大顺如今并不缺钱!只不过,将士们的士气,并不高!”
大顺军,只不过是一群流贼组成的军队罢了。
以前作战,都是驱使着被裹挟的百姓充当炮灰攻城,然后趁着敌人消耗巨大实力大损后再一鼓作气攻入城内。
他们擅长攻城,但守城,这还是第一次。
很多大顺军将士上了城头后,也只是拿着兵器冷冷地站在原地,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比如该提前在城外挖壕沟,布置拒马、铁蒺藜等防御工事,流贼大军中,便无人知晓。
也不是没人知道,很多前明投降的军官,比如原京营总兵夏安国,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但他们却都保持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出来,一个个沉默不语。
没办法,大顺军这些时日在京城中做的太绝了,以夏安国为首的降官,哪个没被拉去试夹棍戴金箍?全家老小,被逼死了的不在少数。
若非陆凡大军逼近京师,李自成需要善于守城的人手,夏安国如今,恐怕还在追饷镇抚司的牢狱里享受着各种刑罚套餐服务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巴不得这所谓的大顺朝赶紧完蛋,谁还愿意替他们真心实意的守城?
就算是大顺军内的老营士兵,一个个也是不以为意,笑嘻嘻的看着城内的百姓民壮被驱使着往城墙上搬运檑木滚石等物资。
“我觉得吧,陛下就是太大惊小怪了,咱们城内大军四十万,还有近百万百姓可以驱使,粮草更是无数,又有活水水源可以饮用,以京城之雄伟,守他个三年都没问题,耗也耗死他们!”李自成麾下头号谋士牛金星笑道,对于即将到来的大同军,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没错没错!”牛金星一开口,其他官员顿时连声附和。
“自古以来,没有三倍之兵力,攻城一方都是不占优势的!我就不信,那陆凡,就一个小小的大同镇罢了,他还能变出百万大军不成?”
“都说大同军军力强盛,但咱们大顺军也是个个身经百战能征善战之辈,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守城,就应该出城跟对方野战,野战才是咱们最擅长的!”
刘宗敏也低声道:“有京中百万百姓做炮灰,驱使着他们冲击包围陆凡大营,大同军拿什么跟咱们打?”
“以前的曹文昭能打吧?麾下三千家丁个个如狼似虎,结果怎么着,不还是被咱们活活给耗死了?”
李自成被麾下众将说的有些心动了,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都已经是皇帝了,若是把百姓全都驱赶出去当炮灰,以后他这个皇帝,还能管理谁?
百姓都没了,他这个皇位坐着,还有什么用?
难道就剩下几十万军士一起排排坐吃果果,玩过家家游戏?
轰!!!
就在这时,雷霆炸响声从远处袭来,下一刻,李自成远处的十几米处,一名抱着长枪懒洋洋的大顺士兵,在刹那间,血肉崩碎,残肢乱舞,如细雾般的血雨腾腾洒落在了城墙上。
高速旋转的炮弹在碾碎了挡路的大顺军士兵后,带着可怕的冲击力,直接在城墙的垛口处破开了一个缺口,砸落进了城内。
恐怖的实心炮弹,哪怕是坠落后,也是一连碾碎了城内三辆马车,力量方才彻底耗尽,停顿了下来。
这可怕的一幕,就连李自成都看呆了,直至有人慌乱的喊出“救驾”“救驾”之声后,他方才回过神来,本能的弯下了身子,趴在了地上。
“是大同军的红夷大炮,大同军来了,他们来了!”
在紧张而又慌乱的氛围中,城外,大地突然开始震颤起来,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
李自成顺着垛口处小心看去,但见城外,数十名大同军黑甲骑兵结成军阵呼啸而来,他们在靠近城池后,开始绕着城池游走,似乎是在查探城内防守的情况。
“开炮还击,还击啊!”
李自成怒吼着,北京城作为大明第一雄城,更是京师重地,布置的火炮数量本身就不下三百门,再加上他们之前缴获的各地守军火炮,此刻这座雄伟的古城上,火炮数量多达六七百门之多!
只是,就在城墙上的守军慌忙调转火炮方向时,城下的大同骑兵突然四散开来,向着来时的方向退去,没一会,便消失在了火炮的射程内。
而也就在这时,雾气芒芒,微雨迷蒙中,天地间似乎一静,而后,是大地开始剧烈颤动的可怕声音由远及近,轰然传来。
城内不少守军小心翼翼的趴在垛口瞭望处极力张望,猛然一片人海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片人海徐徐而来,雾气细雨中有若海市蜃楼一般扭曲,若隐若现,又似乎无边大海那样不可测探。
他们越来越近,马蹄声汇聚成雷鸣怒吼,数不清的铁甲骑兵,结成一个个骑兵军阵,在朦胧中踩踏着大地缓缓而来。
旌旗无数,长枪如林,黑压压的精锐盔甲,看的城头上的守军无不心下惊骇。
黑色的冲压胸甲,精良的八瓣帽儿盔,弓弩、火铳、长刀全副武装,那近乎凝滞的煞气,汇聚在一起,宛若在平地上,凝聚成了一汪黑色的死亡之海。
他们前方是密集的骑兵军阵,后面则是无边的步队,个个同样武装到了牙齿,结着整齐的步兵军阵,横跨十几里,如海啸般,一波又一波的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