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东西不是在蜃界吗?
怎么会在这里?
他娘的!
林若虚脑中乱糟糟一片,心里不断骂娘,太极玉不断发出热温,提示着他现如今已是突入险境。
她伏在林若虚身后,微微侧头,朝着后者的耳边轻轻吹气。
“相公,为何要跑呢?”
阴森的寒气如跗骨之蛆般透过皮肤进入血肉,任他怎么努力鼓动气血,都无法驱散这种寒彻骨髓的冰冷。
林若虚抿着嘴,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为什么……要跑呢?”
“为什么呢?”
那鬼新娘却不依不饶,那吹动耳畔的冷风也是倏然间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僵硬起来。
如同本来万里的晴空转瞬间已经阴云密布,不知何时会掀起狂风暴雨。
“为什么?”
“为什么!?”
“连你也要离开我?”
如此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林若虚脸色剧变,不由想到了那个冒充新郎官去闯这鬼新娘婚房的夜晚。
不过今日不比那日,今日没有【大日斩邪符】给他脱身。
唯有自救!
他心思急转,连忙低喝道:“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鬼新娘的低声呢喃戛然而止。
林若虚顿时感觉那种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阴冷少了些许,心中一动,大声道:“你是如此地美丽完美,我在你面前自惭形秽,所以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你!”
鬼新娘霎时间木讷了。
林若虚却是得势不饶人,大声道:“所以我觉得我要闯荡出一番天地,再来寻你。”
“届时我才能配得上你。”
“相公……”鬼新娘的声音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下一刻,一道干瘦的身影从身后走出,走到林若虚的身旁。
她披着那身熟悉的婚服,暗褐色皮肤紧贴头骨,眼圈内凹,两颗已经腐烂的眼珠子塞进眼眶里,直勾勾地盯着林若虚。
旋即,林若虚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被一只干瘦得没有一丝血肉,只有骨头的手掌抓住了。
那坚硬的骨头硌得他生疼。
“相公。”鬼新娘抿嘴轻笑,一只如鸡爪般的手轻轻拂过本就没有几根发丝的头发,露出了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
她微微转动脑袋,瞥向林若虚另一只手持着的偿命灯。
旋即低头,轻轻一吹。
冷风陡然吹过,将那只有黄豆粒大小的火苗彻底吹灭。
几乎是在这火苗被吹灭的瞬间,林若虚眼睛陡然瞪圆了。
他感觉全身如同被禁锢一般,丝毫都动弹不得。
鬼新娘牵着他的手,开始朝着白色花轿走去。
而他的双脚,竟是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开始顺着鬼新娘的牵引,一同朝着那花轿缓慢走去。
“这……”
他心中骇然,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打着转,全力想着办法。
奈何他如今被这鬼新娘抓着,全身连动弹一下都不能自已。
更不要说将洞天玄石捏碎了!
缓缓地,慢慢地,他被鬼新娘牵入了花轿中。
随着那轿帘被拉了下来,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彻底隔绝在外,花轿里霎时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
如同身侧没有任何东西一般,整个花轿里只有林若虚自己一人的细小呼吸声。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自从进入花轿之中,鬼新娘便没了任何动静。
但林若虚依旧能够嗅到这狭小空间里腥臭至极的腐烂恶臭,犹如密封许久未开封的老坛酸菜,眼下竟是愈发浓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鬼新娘终于有了动静。
她缓缓地起身,掀开白帘,牵着林若虚走出了花轿。
一走出花轿,眼前的场景让林若虚顿时愣住了。
这是一条黄土压实的长街,街边林立着一座座房舍。
哪怕是无月的深夜,但这长街两侧悬挂着白灯笼,给这深夜中的长街传递着光亮。
街道边摆着零零散散的小摊,无数人低头在这在街道上穿梭着,本该是热闹无比的夜市场景,却出了奇地没有任何声音。
如同整条街被按了静音键般,甚至是连一道风声都没有传出。
街面上缭绕着些许浅薄的雾气,虽然灯光还算明亮,但离得远些,便有些影影绰绰了。
远远看去,那些人影仿佛从虚无中走来,又重新走入遥远的虚无中。
如此诡异且不寻常的场景,林若虚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些都是生人,他死死盯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只觉得那糖葫芦怪异得很。
那小贩本是低着头,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缓缓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小贩微微转动那插满糖葫芦的架子,他终于看清了那糖葫芦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颗颗浸透了鲜血的眼珠子!
林若虚眼中陡然划过一抹阴霾,看着眼前这如同人们赶集夜市的场景,他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
那座“夜危”的破落城镇。
这鬼新娘竟然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
林若虚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惊惧,忽然间似有所觉,目光一瞥看到在那不起眼的墙角,一个缺了半个脑袋的孩童吮吸着滴血的手指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哪怕嘴巴里吮吸着手指头,但那涎水仍然是忍不住地滴落在了地上。
这孩童看着林若虚的眼神充满了渴望,那是一种赤裸裸的饥渴贪婪,好像下一秒就要一扑而上,将他扑倒吞食一般。
林若虚忽然间感觉到一种令周身汗毛立起的惊悚,那种惊悚并非是这鬼孩子引起,他心底猛地一沉,抬头望去,只见整个鬼市如同时间静止一般,所有诡异不知何时竟都已经转过了脸,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不远处的面摊上热气翻滚,无数漆黑的头发在面锅里不断起伏着,透过那翻滚的热气,他看到了那在面锅中不断浮现的婴儿头骨。
那卖着糖葫芦的摊主面朝自己,那眼眶中漆黑一片,空无一物,在那举着的葫芦架子上,那一枚枚由眼珠子串成的糖葫芦正不停地滴落着鲜血。
眼前的场景无疑放大了林若虚心中的惊惧,他被鬼新娘压制,此刻连动弹一下都不得,更罔论应付这些诡异了。
正当他想着时,鬼新娘视那周遭环伺的诡异为无物,竟是拉着他的手,终于缓缓走上了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