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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建节

    绍兴元年六月中旬,朝廷以右谏议大夫徐俯为正使,枢密都承旨高世则为副使,到襄阳抚慰。这一路上并不太平,两人小心翼翼,直到七月下旬,才到了襄阳境内。
    王宵猎带官员迎出城外, 把两人接到了襄阳城里。
    在衙门坐定,上了茶。王宵猎道:“旅途颠簸,使君辛苦了。”
    徐俯苦笑:“现在实在不太平,盗匪如麻,路上自然格外不容易。”
    说完,饮了一口茶。又道:“路上经过鄂州, 孔彦舟听闻我们是到襄阳来,留住了许多日子,如何不让走。问了再问, 说是朝廷对镇抚有封赏,他有没有。唉——”
    王宵猎笑了笑,没有答话。
    最近张用、李成、孔彦舟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大闹,连破州县,朝廷一时也没有办法。孔彦舟最近占据鄂州,地盘又大,钱粮又广,不臣之心格外明显。
    从这些地方过,实在说,是有生命危险的。这些人名义是没有反,实际上却已经反了。不听朝廷号令,有利可图,便就攻破地方州县,大肆抢掠一番。朝廷派了张俊为主将平定,还没有决定性胜利。
    从两浙到襄阳,中间的地盘乱成一团糟。朝廷想派人来,没有大军护卫, 也不是容易事。
    休息片刻, 徐俯取出诏旨,命王宵猎接旨。
    王宵猎为检校少保、长社县开国子、镇安军节度使,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由襄阳府、唐邓汝州镇抚使升为京西南路制置使。
    建节是宋朝武将的至高荣眷,过程复杂,不只是一道诏旨的事情。忙碌了许久,才完成手续。
    检校少保、开国子、食邑是随着建节必有的官爵,并不重要。对王宵猎最重要的是除了建节,自己不再是襄阳、邓州镇抚使了,又成了制置使。听起来官职没有升迁,实际上意义重大。
    对于朝廷来说,镇抚使是藩镇,实际上是外人。虽然名义上的权力很大,但处处受限制。制置使则不同了,管的地盘比镇抚使大,而且名正言顺。当然受到朝廷的限制也大,有利有弊。
    王宵猎收了诏旨, 几个人坐下来说话。
    徐俯道:“不知节帅生辰何年?我记得年龄不大。”
    王宵猎道:“在下生于宣和二年, 痴长二十二岁了。”
    徐俯道:“二十二岁建节, 实在史所罕见。当天下动荡之时,节帅领义军,收复襄阳重地,又连败金军,可谓有大功于国。圣上得节帅消息,每每击节赞叹。只恨手下诸将,没有几人似节帅。”
    高世则道:“节帅现在守一路,官高爵显,手握重兵,是朝廷之柱石。如此良将,圣上常叹不能亲眼一见。若是路上太平,节帅可择机赴阙,到处州面君。”
    王宵猎道:“可惜,如今路上实在不太平。而且我军务繁忙,一时只怕抽不出时间。七月流火,眼看着秋天就要到了。邓州正当伪齐,要措置防秋了,离开不得。”
    听了这话,徐俯和高世则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他们费这么大功夫,冒这么多危险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让王宵猎赴阙。只要离开了襄阳,王宵猎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任凭朝廷处置。可看王宵猎的意思,此事只怕不容易。
    王宵猎又不傻,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的根本之地,去见赵构?自己从来没有打算,赵构能够给自己什么高官厚爵,一切都要自己搏出来。
    实事求是地说,赵构对属下并不刻薄。虽然有杀陈东、欧阳澈的劣迹,但总的来说,一般不会对臣子下死手。大将被杀的,除了苗刘兵变,到现在也只有一个范琼而已。范琼劣迹斑斑,死得其所,没有人会觉得可惜。但王宵猎知道,这不是赵构仁慈,而是因为他的头脑清醒,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
    没有这点本事,赵构也不能迅速稳定局势,最后坐稳半壁江山了。当形势允许,赵构能够狠下心来的时候,就绝不会有半点犹豫。比如岳飞。
    饮了一会茶,徐俯道:“节帅,自你统兵以来,未曾面圣。大将在外带兵,这样怎么可以?候鄂州平定,道路通畅,还是赴阙当面向圣上谢恩。”
    王宵猎道:“谏议说的是。等道路平定了,我这里军务不那么繁忙了,自然赴阙。”
    徐俯没有办法,只好说要休息,与高世则到了后边安排的地方。
    两人出门,陈与义道:“武将以建节为荣。节帅以二十余岁的年纪建节,前朝未之有也。朝廷以此殊荣给节帅,确实应该赴阙谢恩。节帅拥重兵在外,没有见过皇帝,这成什么体统!”
    王宵猎看了看陈与义,淡淡地道:“我能够建节,是因为有十万重兵。一旦离开了襄阳,十万重兵不在身边,又凭什么建节?那个时候,就连生死,也要操于人手。”
    陈与义想了想,有些无奈。道:“节帅说的是,是我想的简单了。可对我们臣子来说,受如此重赏不赴阙谢恩,总觉得说不过去。然而,襄阳一旦离了节帅,事情确实难说。”
    说完,脸色不好看,站在那里有些恍然。
    王宵猎知道,陈与义是个传统官僚,心里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在理智上,陈与义也知道,赵构让王宵猎赴阙,只怕不是好事。但在感情上,还是觉得,臣子赴阙是殊荣,怎么可以拒绝。
    汪若海道:“节帅治理地方,许多都与朝廷惯常不同。这些事情传进朝廷里,谁知道别人会说什么呢?这个时候赴阙,凶多吉少!最好等地方平定,朝廷对节帅没有疑虑,再说赴阙的事情。”
    王宵猎道:“朝廷疑虑也罢,信任也好,我们不去管他。现在诸事繁忙,军事面临防秋,民事许多都只开了个头,我如何走得开?这不是虚词,是事实。”
    陈求道道:“别人只看节帅在朝廷的眼里是什么样子,但在节帅看来,最重要的是在百姓的眼里什么样子。这个道理很简单,有什么难明白的。不管朝廷怎么想,短时间内不适合赴阙。”
    王宵猎点点头。对陈与义道:“你与徐俯是旧相识,这些日子多陪他走走,游一游襄阳山水,吃一吃襄阳的美食。他们路上辛苦,不要在襄阳还受苦。有什么话,徐俯问起,你就照直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行得正,坐得稳,没有什么好瞒他的。”
    陈与义拱手。道:“下官明白。——不过,有些事情,不适合谈起吧?”
    王宵猎道:“那是你的事。你觉得适合讲就讲,不适合讲就不讲。朋友一起,不就是如此吗?”
    陈与义点头,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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