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过后,王宵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歇息。四月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唯有阳光下的花木,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姜敏从外面进来,见王宵猎微闭双目,不知道睡着没有,不由犹豫。守在凉亭边的崔青上前,低声问道:“什么事情?若是不急,便等一等午后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王宵猎的声音:“让他过来吧。我没有睡着。”
姜敏快步上前,把手里的公文呈给王宵猎。道:“伊阙余欢来的公文。说是丁进那里,现在可是热闹得很呢。不但是我们派人去,翟镇抚也有人在伊阙镇上。还有刘豫派的使臣,到了颍阳县城。”
王宵猎看过公文。问道:“张均走得较慢,现在到哪里了?”
姜敏道:“算着日子应该到了鲁山去,两三日后就到伊阙镇。”
王宵猎想了想。道:“此行是让余欢去说丁进,张均带人在暗处。派张均去,就是怕刘豫也派人到丁进那里,难免会有些不好的事情。你回文告诉余欢,让他尽量争取丁进。如果丁进要价太高,便就尽量让他手下的人劝说。告诉他,给钱给官,我们是比不了刘豫的。但只要丁进不忘自己是宋人,我们便就有机会。如果丁进不在意民族气节,就没有办法了。”
姜敏答应,转身要走,又被王宵猎叫住。
王宵猎道:“去取纸笔过来,我给张均写一封信。丁进这个人,我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但是要支援河东义军,又最好从他那里走。到最后,只怕还是要靠张均。”
姜敏应诺。不多时,回屋取了纸笔来。
王宵猎提笔,在纸上写了八个字:“守住大节,做个好人。”
写完,交给姜敏。道:“派人交给张均。告诉他,如果余欢不顺利,他要多动脑筋。”
姜敏看了看那八个字,有些疑惑。不过没有说什么,称诺去了。
看姜敏走远,崔青奇道:“镇抚,为何给张均这个八个字?”
王宵猎道:“人和人不一样。张均这个人,脑子聪明,只是做事狠辣,有时失了底线。只要他记得要做个好人,不要越线,那便足够了。”
鲁山县城,张均出了仙居客栈,到了街边的一棵大榆树下。看看左右无人,掏出文书。看上面王宵猎写的八个大字,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投到王宵猎手下三年多了,两个人算是知根知底。王宵猎知道张均是个什么人,张均自然也知道王宵猎是什么人。这八个字,有两个意思。一是让张均不要做出过分的事情,事后无法收场。再一个,就是知道余欢劝说丁进很可能不顺利,让张均用必要的手段完成任务。只要能完成任务,张均做的事情王宵猎不会追究。正是因为不追究,才让张均守住大节,记得要做个好人。
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张均思潮起伏。什么是必要的手段?最极端的当然是杀掉丁进了。
暗杀一个镇抚使难不难?对于王宵猎来说,周围的镇抚使,应该是不难的。前世看过的电影电视剧中的暗杀剧情,大多惊险刺激,令人惊叹。但实事求是地说,当不得真。但前世的情报系统,加上依托在情报系统上的间谍系统,有许多可以借鉴之处。
王宵猎的情报系统归属汪若海的机宜厅所管。除非特殊命令,只是收集情报,传递信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便如仙居客栈,在许多州县,便有情报系统传递信息的渠道。当然,除了这些半公开的渠道外,还有一些秘密渠道。真正有比较激烈的行动,比如暗杀、暴乱、救人等等,都是由机宜厅直接派人去执行,并不与情报系统发生交集。
这个时代,就连皇帝的护卫都漏洞百出,更何况地方大员。只是对王宵猎来说,刺杀对自己的好处不大,还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对于战争用处巨大的,是不起眼的情报收集。系统化的情报体系,有专门的情报收集、分析、建议,远不是派出几个细作能相比的。
丁进的势力,占据嵩山地区的颍阳、登封、密县三县之地,王宵猎、翟兴和孟邦雄三方势力的中间地带。王宵猎一旦占据,就形成了对洛阳的半包围,而且东出直接威胁郑州、开封府。会引起刘豫极大警觉,发生激烈战争也有可能。
王宵猎希望有两到三年的太平时间,完成对内部的整顿,对战争资源的整合,对军队的训练,不发生任何战争。所以在嵩山地区,希望存在一个能够听自己的命令、又不属于自己的势力,同时又不刺激刘豫。丁进符合要求,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听自己的命令。
想到这些,张均看着太阳,打了个喷嚏。
这几年立了不少功劳,但前些日子军队的大整编,还是刺激了张均。让张均明白,在一个政权体系内,想做高官,要么治理民政,要么带兵。像自己做的这些事,很难升上去。王宵猎再看重,前途就在那里摆着,没有办法的。新野遇到了王中孚等人,张均有了进军校学习,改做统兵官的心思。
做完了这件事,便就向王宵猎禀明,自己还是对带兵。在外无拘无束的日子快意是快意,但却耽误了前途,怎么权衡者是亏本买卖。
回到住的悦来客栈,玉奴和萍萍正在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下赏花。见张均进来,玉奴问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在鲁山县再住一天?前边赶得急,后边不必急着赶路。”
张均道:“不行。你们收拾一下,过一会我们就要上路。四天之后,一定赶到伊阙!”
玉奴听了不悦:“余欢早走了几天,没有消息回来。既然无事,我们又何必太急?”
张均不耐烦地道:“你们知道什么!不必多说,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够在路上拖拖拉拉!”
说完,回了自己房里。
看着张均的背影,玉奴啐道:“拿根鸡毛当令箭!若不是拿官身压我,哪个愿来!我在襄阳刚刚过上了好日子,便被拖到这里来!真真是命苦!”
说完,没有办法,只好与萍萍回到层里收拾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