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历史轨迹的重要节点“玄武门之变”正于迫在眉睫的关键时期,另一边则是小雅遭到神侠组织的劫持绑架,目前仍然生死未卜。赵亮的心一下子紧紧的揪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瞬间充塞了他的整个内心。
太子李建成是玄武门事变的主角之一,但是此刻却被现代穿越者徐汉中牢牢掌控着,这样一来,所有的发展进程便不由得陷入到一种难以预料的危险境地。
赵亮之前曾绞尽脑汁,设法铺陈出各种花样来应对这个尴尬的局面,无论是诓骗李渊同意重新装修宫城大门,还是策动常何答应带领兵马支持秦王,抑或是劝说李世民接受玄武门的计划,绝对当得起“殚心竭虑、任劳任怨”这八个字的中肯评语。
但凡邀请任何一位现代世界的历史学者到这个时空来旁观考察,最后都会非常负责任的指出:所谓“玄武门之变”,根本就是赵亮这个小混蛋一手搞出来的!
然而,即便如此,机关算尽的赵亮同学,仍旧无法保证他所策划的这一切最终能取得圆满成功。
这背后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就算你再牛掰,啥都安排的妥妥的,终究也玩不过拥有“未卜先知”这项超能力的李建成,或者说那个穿越者。
因此,在六月初四那天到来之前,能不能顺利的解决掉穿越者的问题,立时成为了整个事件成败与否的关键一环。
赵亮沉吟片刻,问月光、月影和月云三人道:“据你们几位所知,萤火他之后还能保持行动的自由吗?”
“大战在即,军务严整,萤火多半是身不由己啦。”月光回答道:“不过,即便他能够随意离开齐王那里,恐怕也不太可能像之前在练兵大营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太子。这样一来,自由不自由,都没啥大的区别。”
赵亮晓得月光道长说的是实情,无可奈何道:“依照这个看来,萤火这条路估计走不通了,咱们还须赶紧另想办法。”
月影问道:“要不,冒个险?”
“你是说夜闯东宫吗?”赵亮摆摆手:“那绝对不行。不是我低估大家的身手,太子跟秦王明争暗斗多年,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彼此暗下杀招。尤其是眼前,双方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决战阶段,只会更加戒备森严。咱们擅入东宫,怕是连李建成的边都没沾上,就得被长林军围剿。”
月光也同意他这个说法:“仙长讲的没错。师兄,咱们不怕身处险境,只是担心完成不了仙长的交代的事情,反而打草惊蛇,引起那妖孽的戒备。”
月影捧着酒葫芦,对着嘴砸吧了一口,然后发愁道:“那该怎么办呢?照仙长所说,剩下的时日无多啦。”
赵亮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问道:“今天是哪一天了?”
月云回答:“六月初一丁巳日。”
“已经初一了?”赵亮有些惊讶:“时间过得好快啊,距离六月初四的正日子,满打满算不到三天,这下问题可就有些棘手啦。”
月光道:“仙长,咱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赵亮闻言沉吟不语,若想最大限度降低穿越者对玄武门之变的影响,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其从太子李建成的身上驱离。尽管目前时空隧道的出入口被封闭,但是就算让那个魂穿的家伙游荡到别处,也必须先顾下这头再说。
而要让穿越者离开,无非两种手段,一是穿越航行机的专业设备,二是昏暗派的镇魂钟。
当初,赵亮之所以会决定让萤火道长李淳风拿着小铜钟去解决李建成,主要是因为这位大唐皇太子身边高手如云、戒备森严,根本没有机会将他绑架出来,再利用航行机的穿越设备实施移送。
可是眼下萤火接近李建成的机会也变得十分渺茫,要说还有什么招数,恐怕更难如登天。
见水瓶仙长半天都没说话,月云道长试着开口道:“弟子有个主意,或许能够变通一下。”
“哦?什么主意?”赵亮连忙请教。
“弟子寻思,能不能这样,”月云道:“仙长如今在宫中地位显赫,还对张婕妤有搭救之恩,而那位婕妤娘娘又一向跟太子关系紧密。咱们可否利用这层关系,由您领着萤火去东宫见拜太子,或者是让张婕妤将太子请到太极宫,而萤火则提前藏在那边静静等着。如此一来,便能有很大的机会暗中除妖了。”
赵亮闻言喜道:“哎,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依我看,还是把李建成诓到太极宫那边更加稳妥些,在他的地盘上护卫太多,贸然动起手来恐怕凶多吉少。”
月光朗声道:“若是这样的话,何必还要萤火那娃呢,弟子陪仙长走一遭不就得了。”
“哎,对对对,你去更靠谱。”赵亮连连点头:“我可以借着为张婕妤调理养生的名义,请你这位内家高手前去给她输点先天真气啥的。到时候再编个理由,让张婕妤出面请李建成过来一趟,你便能趁机施法啦。”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的说道:“仅剩三天时间,天道循环的定数就要如期到来了,咱们丁点功夫都不敢再耽搁,更容不得出丝毫差错。明天一早,月光就跟我入宫,随时准备出手降妖!”
六月的关中大地,骄阳千里、炽热炎炎,哪怕是江南顶级绸缎商号“宝轩斋”所产的蚕丝薄衫,也已经穿不住了。寻常百姓倒还好,帮着膀子、坦胸露肚,便能换来一时舒坦,而那些一向冠带齐整的朝廷官员,只要躲回家中,也可以悄悄咪咪的脱衣解暑,寻个清凉自在。
唯有可怜的大唐皇帝,只能跟这鬼天气死扛,哪怕是身处后宫禁苑,也得忍着汗流浃背的苦楚,上下全套君王装束,一丝都不敢马虎。
李渊坐在书房的御案前,用绢帕擦了擦额头上汗水,然后将面前的一份奏折轻轻合上,好半晌的功夫,才幽幽的长出了一口气。
旁边伺候的管事太监瞧在眼里,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的挥了挥手,招呼底下的小内侍,赶紧将屋中那盆早已化成了水的冰块抬走,再换些新的过来。
李渊把绢帕往桌子上一丢,止住了太监们的动作,接着起身走出了御书房。
他现在必须出去透透气才行,不然的话,随时都有可能烦躁的昏厥过去。
而令这位开国皇帝感到烦躁难耐的,也并不仅仅是眼下这炎热的天气,更多的还是源自于方才的那份奏章。
李渊把奏章握在手中,也没想清楚究竟要去哪里,就那么倒背着双臂,漫无目的的走着。而众内侍和金吾卫,则不远不近的陪在他身后,一起在这禁苑之中四处瞎逛。
说实话,这些年李渊过的并不快乐。虽然富有四海、九五至尊,但他越来越觉得,他人生中最幸福惬意的时光,是在五十二岁之前,还没有当皇帝的那会儿。
李渊出生于关陇贵族世家,其祖父李虎乃是西魏名将、八柱国之一,官拜太尉、获封陇西郡公,堪称权位荣盛,莫与为比。
就以这样的门户背景而言,说李渊从小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也一点都不为过。
陇西军事贵族集团,自晋代以来就是一支强大而庞杂的政治势力,曾多次主导了华夏政权的兴替的转折,在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在这个集团的内部,长期的发展壮大也导致了盘根错节、姻亲绵密的人际关系。
就拿李渊来说,他父亲李昞,是北周御史大夫、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袭封唐国公。李昞与当时身为北周大司马,后来成为隋朝开国皇帝的隋文帝杨坚交往密切、亲如兄弟。而李渊的母亲,则是北周太保独孤信的女儿,隋文帝杨坚的皇后独孤伽罗的亲姐姐。
论起这个亲戚关系,李渊和后来的隋炀帝杨广,是正儿八经的姨表亲。
在这种世代勋贵、正牌皇亲的光环之下,李渊的少年时光、青年时光,乃至步入中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所过的生活都是无忧无虑、潇洒自在的。
财富和美女姑且不说,单单是官职事业,便绝非寻常人能够企及。
七岁时,父亲李昞过世,他承袭了北周唐国公的爵位。
十五岁时,姨夫杨坚取代北周静帝,自己做了皇上,同年便颁下旨意,不仅保持了李渊的唐国公地位,还敕封他为千牛备身,正式成为皇家的禁卫武官。
自那之后,李渊又一路升迁,在杨坚的信任和重用下,历任谯、岐、陇三州刺史,军政民政一把抓;再后来,表弟隋炀帝杨广继位,任命李渊为荥阳、楼烦两个郡的太守,紧接着没过多久便升任殿内少监、卫尉少卿,同时还兼着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右骁卫将军。
这种境遇,用“官运亨通”评价都算小了,只能说是“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升迁轻松的令人发指。
大业十三年,也就是公元617年,五十一岁的李渊得到了他在隋朝中的最后一份职务——太原留守、晋阳宫监,成为这一地区内的最高军政长官。
而他之前那种安然惬意、没羞没臊的好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