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在练兵大营里整整待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头上,萤火道长李淳风才终于将镇魂钟的法门掌握牢靠。
拖了这么许久的日子,倒也并不是没有原因。
一来,小萤火毕竟担着练兵大营里的官差公务,作为秦王府派驻在太子帅帐的记室参军,每日里奔波繁忙,着实难得有大段的空闲去修习镇魂钟的用法;二来,镇魂小铜钟乃是道门的玄妙法器,不仅不容易掌握纯熟,而且也不方便勘验修炼的效果。不管怎么说,三位月字辈的师叔,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个被鬼魂儿附体上身的倒霉家伙,来给萤火试试吧。
有鉴于此,月光道长只能循着惯常的方式,从咒法、内功和灵力等几个方面配合的熟练度上,来评估萤火学习的效果,看他是否已经对小铜钟掌握熟练。
一番耐心的调教之后,月字辈的几位道长经过研判,一致认为萤火没问题了,这才正式向水瓶星仙长禀报,除妖之事准备妥当。
赵亮此时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一听他们如此说,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接着又连忙跟萤火商量,看能不能今天就找机会对李建成展开行动。
萤火知道情势危急,于是痛苦答应,等会儿照例去帅帐那边当差的时候,便随身携带镇魂钟,只要瞅准时机,就在暗中偷偷施法,定将那个附体在李建成身上的妖邪驱走。
萤火去了之后,赵亮和月影、月光、月云三位道长就坐在帐中等候消息。四人一直从早上等到日头西斜,以月影他们多年来修持的无为道心都到了有些焦躁难耐之时,小萤火李淳风终于现身。
他一进帐中,还不等赵亮发问,便皱着眉头的说道:“事情没办成!”
“没办成?这是为什么?”一旁的月影问道:“是没有合适出手的时机吗?”
“不是,”萤火摇摇头:“仙长,三位师叔,弟子我今天根本就没碰到李建成。”
他懊恼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听帅帐那边的人说,今天一大早,太子就起驾返回长安,前去面见皇帝了。”
赵亮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回长安了?这练兵才开始没几天的功夫,这位太子爷就打熬不住啦?”
“兴许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吧?”月光猜测道:“又或者是练兵之事进展顺利,所以李建成急着去向皇帝邀功?”
赵亮问萤火:“秦王呢?他有没有回去?另外李元吉那边有什么动静?”
“秦王殿下目前仍留在营中督导练兵,并未随同一起返回长安城。”萤火答道:“至于齐王的情况嘛,弟子尚不了解,还得去打探一下才行。”
赵亮想了想,道:“之前他们的进程安排我是知道的,按照计划,还不到太子向皇帝汇报练兵情况的时候,所以多半是出什么状况了,才会令李建成急着回长安面见李渊。”
“哎呀,这就有些麻烦了。”月影发愁道:“也不晓得这个李建成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要不……我们也追到长安去?”
月云道:“师兄,太子在面圣之后,肯定回东宫歇驾,我们也闯不进去呀。”
月影挠了挠头:“那你说怎么办?在这里干等着?”
赵亮默默寻思一番,开口道:“等还是要等,不过只需萤火道长在这里等就好了。一旦李建成回来,他仍旧按照之前商定的方式,择机展开行动。你们三位则辛苦一下,随我立刻返回长安城,我需要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想定应对之策。”
月影三人闻听此言,连忙齐声答应:“谨遵法旨!”萤火也拱手道:“请仙长放心,弟子随时做好准备,只要李建成返回练兵大营,我立刻寻机出手。”
赵亮又对萤火叮嘱了几个细节问题,力求小铜钟计划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待反复确认无误后,他这才带着月影、月光、月云三位道长以及他们手下七八个男女弟子,一同策马离开了练兵大营,取道延平门,返回长安。
进了帝都,赵亮吩咐月影他们暂且先返回道观之中,随时等候他新的指令,然后自己拨转马头,径直驰往皇城北边的玄武门。
此时,整个宫城都依照他的建议,在各处城门进行大规模施工改造,所以想要进宫面圣,目前也只能走临时更名为“长乐门”的玄武门。而且,老朋友常何这会儿已经结束了年假假期,重新指挥驻防此处,时刻等着暗中配合秦王。因此从玄武门经过,赵亮还能跟常何见见面,向他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
果然,赵亮的坐骑刚一到玄武门外,守门的兵士便早已奔上城头知会自己的主将。常何听说是他回来了,连忙一溜烟儿的小跑着下来,离着老远就笑道:“赵兄,你力敌突厥武尊哥舒玄,一战成名,兄弟我还没恭喜你呐!”
赵亮从马背上跳下来,也笑了笑:“嗨,老常,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没死就算万幸啦。”
“赵兄太谦虚啦!”常何走到近前,由衷的佩服道:“那天我负责值守皇城宿卫,所以没能亲到现场给你助威,实在是太遗憾啦!凡是去了的人,回来没有不夸你的,那些钦佩盛赞之词,老常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啦,哈哈哈!”
赵亮这些天早习惯了大唐将士对于那场比武高度评价以及将自己奉为天人的热情,不以为意的笑道:“你幸亏只是耳闻,没有眼见,否则一定能看出我差点被哥舒玄那老小子把鸟蛋打爆。好了,先不说这些吧,我找你有事情要谈。”
常何点点头,领着赵亮登上了玄武门城楼卫所,又将四周的亲兵全部赶走,这才低声问道:“怎么样?秦王殿下准备动手了吗?”
赵亮摇摇头,苦恼的说道:“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殿下对于玄武门的行动计划,颇为犹豫,暂时还没有答应。”
常何闻言一愣:“犹豫?犹豫什么?难道等着人家把刀架在脖子上才能下决心吗?”
“你说的没错,还真是这样。”赵亮道:“李建成和李元吉一天不把刀架在世民的脖子上,咱们的秦王一天就下不了这个决心。”
常何啧啧嘴道:“不应该啊?!秦王殿下征战四方,向来都是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如今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皇权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勾当,哪里容得妇人之仁。”
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他还有什么别的顾虑吧。正如你所说,沙场上的秦王,从来都不会优柔寡断,而此时这么纠结,那就说明他心中肯定还有过不去的关。唉,设身处地的想想,要对自己的亲兄弟动手,甚至还要对自己的父亲来硬的,换成你我也不能不好好掂量一下才行。”
闻听此言,常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秦王的难处能够理解,同时又道:“话虽这么说啊,可是战机往往稍纵即逝,不一定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咱们。就拿我这个玄武门的守将来说吧,说不定明天就被换掉了,到时候就算想要采取行动,恐怕也无能为力呢。”
“这个我清楚。”赵亮道:“不过你放心,玄武门这个要命的位置,你一定坐的稳得。”
常何很想问问,赵亮为何如此肯定,不过话到嘴边,他又改成了另一个问题:“赵兄,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赵亮微微颔首:“没错,我正想问你呢,李建成今天是不是回长安了?”
常何答道:“嗯,今天早上回来的。他入宫面圣,走得就是我这里。大概中午时分离开得太极宫,此刻应该在他的东宫休息吧。”
“你知道他回来是为了何事吗?”赵亮问道。
“哎呀,不是特别清楚。”常何皱着眉头:“我估计,或许是跟昨天那事有关吧?”
赵亮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天那事?什么事?”
常何好奇道:“啊?你竟然不知道吗?讲起来,这事儿跟你还有点关系呢。”
听他这么一说,赵亮更加感到大惑不解了:“啊?居然还跟我有关?我靠,你赶紧说吧,别卖关子啦!”
常何道:“昨天,突厥武尊哥舒玄不辞而别,弄得太子很没面子。而且,这老家伙还特意给陛下留书一封,同样惹得皇帝非常不快。今天太子匆匆返回,多半是陛下龙颜大怒,叫他回来挨骂的吧?”
“哦?书信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常何摇摇头:“嗨,赵兄,这么隐秘的事情,我一个区区的守门郎哪里能够知晓呢?估计无外乎就是一些折辱我大唐之辞吧。妈的,打输了还这么嚣张,倘若真的让他赢了,还不知道这货得狂成什么样呢!”
赵亮心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甭管是大唐皇帝李渊还是太子李建成,他们毕竟拥有天潢贵胄的身份,掌握着能决定世人生死的无上权势,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跟一介武夫一般见识呢?
哥舒玄留下书信、不辞而别,对李渊和李建成而言,恐怕烦恼不了五分钟,就会抛诸脑后,不再思及,更不会因为此事把堂堂皇太子喊回来教训一顿。
所以,李建成今日匆忙离营回京,定然还有其他什么更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