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盛宝义想了想,又觉得许是自己多想了,可能是他读书还太少了,无法参悟这世事违和的人情。
在他不断温书和交友的忙碌中,日子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九,会试第一场的举办时间。
会试一般分三场举行,三天一场,前两场都算前菜,最后一场策问是重头戏,参加的名额没有限制,各省举人及国子监的学生皆可应考。举人又包括,考了好几次落榜的老考生和第一次参加的应届生。
最后录取的名额也不一定,历届最少录取90人,最多录取400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在盛宝筝看来,无所谓人数多寡,盛宝义被录取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于是在紧张的氛围中,他让国公府的马夫将人送到考场,递过一篮子的食物和水,鼓劲道:“好好加油。”
盛宝义点了点头,拿起那沉甸甸的一篮子,从容地跨入考场。
进考场前有例行搜身,他在外场巡视人员中看到熟悉的影子,秦小将军秦骁,他弟弟的好友。
对方身穿铠甲,英武的脸庞上目光如炬,正一丝不苟地执行检查。看到他后,显然也认出他是盛宝筝的庶兄,便隔着乌泱泱的学子,朝他冷淡的略微一颔首,权作是打了招呼。
经过漫长的检查,院门关闭,隔绝外界一切的声响。每个学子手里被发放了三根蜡烛,用以夜间答题时的照明。
盛宝义来到自己所在的案桌,说是案桌,其实有几个木板隔开,相当于一个小型单间,防止考生之间互相窥视。因为要考三天,后边还有简单的床褥,环境还算是干净。
读书人多数本就体弱,平日也不甚注重身体锻炼,因要连续考三天,很多学子头天还能扛住,到了第二天和第三天,因为身体孱弱,就容易出现呕吐、水土不服等症状。
盛宝义对环境适应力很好,全赖盛宝筝给他演示过,对方曾在国公府内模拟了一次封闭式的考场环境。
在黑不透光的环境中,唯有简陋的笔墨纸砚、床单被褥为伴,他得独自渡过三天。也不能说是独自,盛宝筝还派人扮演了巡逻的护卫,间或走来走去,扰乱他的思绪,间或站在旁边盯着他答题,目光有若实质,但偏又不和你说一句话。你有如厕的需求,还得向考官请示,扮演考官的人请示通过后,才能让他拿着一块允许如厕的牌子前去。
为何考试环境如何的艰苦,筝弟说,“那是因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帝王在你们为官做宰前给的一场下马威。连这点考验都熬不过的人,自然只能失去资格,熬过了就有机会飞黄腾达。”
盛宝义觉得很颇有道理,又忍不住瞥了弟弟一眼,感叹道筝弟能说出这种话,这视野已然身居高位。简单说,这是上位者角度、外加代入特定身份所说出来的回答,既有对政策的解答,又有对读书群体的人文关怀。
正因有过全套模拟,到了正式考试时,在其他考生还懵着时,盛宝义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很快就适应了。
拿到试卷,他先是全篇浏览了一遍,确定胸有成竹后,才开始研磨,在卷上提笔写下一句句精妙绝伦的回答。
待不少学子还在挑灯奋笔疾书时,他吃着食物,吹熄了蜡烛,安然躺下歇息。他的这份从容镇定,引来了几个考官的侧目,忍不住翻了翻对方的名册,“原来是国公府的少爷,盛世子的……”
考完三天,其他人已神色憔悴、发色凌乱、形如脱骨,盛宝义却依然俊逸,只是衣衫稍稍带着些令人尴尬的气味,回府梳洗过后,又是一翩翩佳公子。
前两场考试风平浪静,可到第三场考试策问,整个考场似乎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连盛宝义看到题目后,也愣了半晌,半盏茶后,才尝试着提笔作答。
待他写完答卷后,本来安静得落针可闻的考场,突然爆发出了喧哗,怎么会有人扰乱考场秩序?原来是有考生被翻出了“夹带”,这是挺常见的考场作弊方式之一。
但比较例外的是,历年夹带的都是类似《四书》《五经》《四书集注》等,今年夹带的却是芳华坊出品的科考书。袖珍大小,在巡查人员层层盘搜之下,也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何种手段带进来的。
而且那几个作弊的学子,居然还是熟面孔。
盛宝义有些惊讶,一时晃了神,还好注意得及时,不然毛笔尖的墨渍差点沾到衣服上,甚至毁了答卷。
这些人他们的答卷自然是作废,他们本人也被满脸厌恶的考官赶出了考场。大凤对作弊的态度很严厉,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科举功名将会被革除,终身不得录用。对于真正的读书人来说,削去他们的功名,让他们终身不能考试,不能为官,等同于杀了他们。
但不知为何,看到那几个被扣押出去的考生,他们脸上没有沮丧、懊悔的神色,盛宝义微微皱眉,结合先前他在这几个人身上察觉到的古怪,他心中无端端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等到第三日,他走出考场,看到府中来接人的马车,车厢内却没有少年熟悉又慵懒的影子,往常伺候筝弟的小厮也哭丧着脸走过来时,盛宝义立刻明白了,家中肯定出事了。
盛宝筝也是倒霉。
他本来正津津有味在醉香楼吃饭,酒楼掌柜正站在他身边,伏低做小地给他介绍楼内最新的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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