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申诉,顾名思义指犯罪及其代理人或近亲属对人民检察院诉讼终结的刑事处理决定不服的申诉。
虽然申诉权是国内宪法赋予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但稍微有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实践中,重大刑事案通过申诉来取得检察院立案重审的例子,前无古人。
终锤定音后,除了亡者归来与真凶落网的偶然事件外,已冤判的当事人不是在一次次驳回申诉中失去了希望,就是干脆闭眼认命服刑。
少数能坚持长期申诉的,极其幸运的,也许会得到舆论热度,最终由最高检就行抗诉立案重审。 但这种几率,难于登天,完全不靠人为。
而方度当时不合规调查的,就是在狱中长期申诉的杀妻案罪犯,刘冠军。
案发超过十二年,刘冠军作为当年杀妻案的唯一嫌疑人,也已经服刑长达十一年之久。
他在服刑期间的每一次申诉材料,都被所在辖区的检察分院予以驳回,直到方度入额所在检察院的第二年,刘冠军刚考上蓟大政法系的十九岁女儿为父亲再一次正式提交了刑事申诉。
在这一份逻辑清楚,叙述详细的刑事申诉中,方度的学妹清楚地罗列了母亲被害当天,自己看到所有的细节,提出第二嫌疑人的有罪论,甚至附录了当年案件发生前后期间自己写下的陈年日记。
也就是那份不被办案刑警以及公诉检察官采纳的七岁女孩的口供,打动了方度。
可惜,推迟了婚期,顶住上层压力按下了驳回,辛苦调查了一年,结果却不尽人意。
“找不到第二嫌疑人?”晚芝握紧手指轻轻发问。
可小林着摇摇头苦笑,恰恰相反。
嫌疑人早就浮出水面,新证据越来越多,分明证明了方度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
晚芝微微抿唇,她懂,那只有一种可能,方度找到的嫌疑人,势力庞大,甚至关系网错综复杂到与官勾结。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撼动对方的力量。
“也就是那时候,两个人分手了吧,是苏检先提出来的,她说自己有自己的仕途要走,办公室恋情那些年本来就严重影响到她的升迁,定下的婚期,也为了方律师一等再等,可他依旧执迷不悟。受处分后,他还在追查。甚至申诉人已经身故,他还在钻牛角……怀疑刘冠军的死因蹊跷。最后,都听说苏检其实早就和分院检察长的儿子在一起了。只是方律师忙,一门心思扑在刘冠军身上,根本就没发现……”
检察长的儿子也就是今天的新郎,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婚礼会选在这种不起眼的餐厅里。
而大厅内的席位上,统统没有摆酒,入门口也并不设置常规的收礼台。
他们有他们的纪律,方度曾经也有这种纪律,这种普通的婚礼,差点儿就属于他了。
司仪上台,仪式开始前,小林和晚芝都没再讲过话,方度与苏沛珊结束谈话回到他们身边后,没什么特殊的情绪起伏。
小林在交换戒指时找个借口跑去二楼抽烟,晚芝这才调整了表情,对方度皱皱小鼻尖儿,跟着周围的客人们一起对着台上的一对新人鼓掌叫好。
中西结合的仪式,常见,有婚纱,也有奉茶,中不中洋不洋,可就是这样,看到一半时,晚芝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替方度难过。
本来苏沛珊清秀的面容,在她眼里也变得非常可憎。
好人没有好下场,所以谁能怪方度愿意开始做个坏人?两人那天不欢而算时在车里说的话,如今听起来那么刺耳。晚芝竟然指责他这种人,不配做检察官。
合影环节刚开始,不少人认出方度的客人跑来和他搭话,一个个都是一脸研判的尖酸与刻薄,晚芝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像只刺猬精,几次出言不逊,都被方度轻巧地圆回了场子。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砸场,于是沉默下来,学小林,借口尿遁离席,实际也跑到二楼的小露台透气。
推开落地门,深吸几口气,在一片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中,晚芝仍然倍感压抑。
她思考起自己对杨婷一案的心路历程,其实不配的是她。
在世俗与正义中,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让她感到压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她好像就是方度当年与世界为敌的那个世界的一部分。
心烦气躁,幸亏带了烟,晚芝正从手袋里翻出火机,还未对准烟尾,后面吱呀一声,竟然是苏沛珊。
换掉婚纱,苏沛珊的敬酒服红得好刺目。
晚芝不觉得喜庆了,眼下她已经没了刚才和她演戏的兴致,转头接着点火,顺带问一句:“新人不去敬酒?小林说来的可都是你们系统里有头有脸的,怕是对走仕途不好吧。”
这么好的场合,走仕途的人不得八面逢迎?那种卖笑的本领晚芝自己不也样样精通。
去tamade狗仕途,仕途之路从来不是给天真之人走的,相反就是他们这种满心腌臜的人才能从中获利。
苏沛珊笑笑没回嘴,只是走到她身边,用力吸一口微暖的空气道:“敬酒也是用水替,想着干脆还是别演了。”
晚芝侧目吸一口烟,她才用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喃喃:“我怀孕了。孩子等不了,所以这不才急急忙忙地办了。”
不是她梦想中的婚礼,也不是她梦想过的人。
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亲手选的,方度辞职后,她如愿以偿拿到了转正名额。得到通报的那一天,她哭得梨花带雨,可能是喜极而泣吧,她该高兴,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回报。
晚芝闻言眉头一跳,虽然不待见这个孕妇,但下意识还是将烟掐了,怕自己的二手烟呛到她,后退几步,嘴里的烟气马上往另外一头用力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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