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那两个跟随自己前来何枢府上打秋风的小旗官皆是浑身冰凉不着寸缕得僵死多时,一直将心悬提到嗓子眼边的徐叙征终于释怀地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瓦片破碎声自徐叙征身后传来,‘咔’!
原来是先前那个尚有一丝微弱呼吸的丫鬟素绢,在徐叙征埋头在瓦砾堆上刨挖小旗与何枢夫妇等人尸首的时候,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趁着悄无声息地起身逃跑。
然而这个女孩却因为太过提防徐叙征的缘故,在跑路时一不留神踩到一片薄瓦。
这声清脆的破音登时打破了周遭那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同时也令耳力过人的徐叙征警觉地转头……于是,四道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撞在一起。
发觉自己已经无法逃跑的素绢迅速从最初的慌乱中强行镇定下来,认命般闭上双眼,放下了一直交叉掩护胸口的双手,同时似是无意地冲对面的男人微微一挺胸膛。
本以为女孩会惊慌失措亦或大喊大叫的徐叙征见状目光顿时一凝,接着就以一种近乎‘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起面前这个虽然双目紧闭,那修长的睫毛却因难掩心中的恐惧而不停颤抖的俏丽丫鬟。
“是个聪明的女孩,而且知道如何发挥自己的长处……有趣,也许咱可以留她一命?”
很快徐叙征就在心里给素绢下了一个‘有继续活下去价值’的考语……毕竟他也是个生理健全的男人不是么?
不过,供职锦衣卫已达五年之久的徐叙征十分懂得该如何用希望来折磨那些已经在心底放弃抵抗的猎物,以及如何从这些猎物身上获得更多好处。
只见他如同一只正在戏耍掌中瑟瑟发抖困鼠的老猫一般轻轻地眯缝起双眼,同时兴奋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我一样可以在享用完你的身体之后就动手杀了你,而且这样做并不会给我带来丝毫的麻烦!”
“不……我,我还对大人你有更多用处!我可以给大人您作证,何大人夫妇和那两位将官大人都是死于堂屋垮塌!”
“奥,是么?”
徐叙征冲着身前瑟瑟发抖的女孩阴沉沉一笑:“莫说何枢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佥书,就算是他们兵部的顶头上司王侍郎,也不敢到我们锦衣卫的衙门要人!”
说罢,徐叙征又抬腿踢了身前那两个小旗的尸体:“今天这场房倒屋塌的天灾少说也压死数百男妇,光靠一个顺天府尹和他手底下那六百民丁,连收敛尸首的坟坑都来不及掘……只要用刀割坏这两人的面目,也就不会有人来关心他们究竟是谁了。”
闻听徐叙征轻飘飘地口吐一个‘刀’字,素绢的身子顿时就抖得像一片秋风中的黄叶:“不要啊,大人!婢子,婢子还有机密要跟大人您禀报。我们家何大人,他,他是东厂的密番!”
此言一出,徐叙征的阴笑顿时就僵在脸上。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何枢他一个小小的兵部佥书,其真实身份竟然是直接听命东厂督公的密番!
有明一代,锦衣卫专职负责监督刺探朝臣百官与市井小民的言行阴微;而由当权内宦领衔的东厂,则主要负责监督刺探锦衣卫的一举一动。
据说? 这东厂最令人头皮森森发麻的? 就是那些被东厂秘密网罗,对外身份千奇百怪的密番!
有传言? 三宝太监当年带下西洋的随员中有一位名叫武平的游击参将。
第三次远航结束后? 武平从船队随员中退职,携带一箱历年积攒下来的珠宝珍玩返回老家? 准备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
而在这一箱珠宝当中,有一块极上品的龙涎香? 是价值千金的秘宝? 也是武平几趟出海旅途中最大的收获。
为了保住这块得来不易的龙涎香,武平不但用蜡油将其里外三层厚厚地裹了,使其看上去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褐色卵石,同时还秘密除掉了那个向自己兜售香料的土著商人? 整件事做得不可谓不密。
然而就在武平返回家乡的第五天? 一个自称奉了东厂提督王振王公公钧令的番子却找到武平家中,开口就是最近皇宫禁内香料匮乏,点名要武平呈上那块龙涎香。
从始至终,武平就因为刚到家那天一时兴起,因此在接风宴上多喝了几杯? 这才乘着酒兴,搂着那名最得宠的侍妾? 取出这块珍稀无比的龙涎香,稍稍对着美人卖弄了一番。
结果这牛逼刚吹完? 转天东厂就闻风上门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就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一直唯提督东厂的魏忠贤马首是瞻,动不动就凑上去拍人家马屁的缘故。
连自家老大都惹不起的人物? 自己一个小小的六品试百户居然也敢把索贿的主意打东厂密番身上? 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太长了!
更糟的是何枢这人还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面前? 回头东厂能饶得了自己?
现在还不赶紧走,是等脑袋掉了好坐下来吃席么?
然而就在徐叙征准备脚底抹油的时候,对面那个名唤素锦的丫鬟却颤颤巍巍地将手中攥的那方紫色丝帕递了过来:“启禀大人,这方帕子正是何大人此行上京的首要目的。为了掩饰这方丝帕,何大人不但给婢子改名为素绢,还嘱咐婢子必须时刻妥善收藏这方丝帕,每日还要,还要……”
说着说着,素锦得双颊之上竟然飞上两片庹红,这声音也变得蚊鸣也似,支支吾吾地听不清楚了。
这下,徐叙征的好奇心顿时被素锦勾动:“继续说下去,可饶你不死!”
见徐叙征终于松口饶恕自己的性命,素锦赶忙叠起双手,冲其躬身道了一声万福:“启禀大人,那何大人要婢子每天都将这方丝绢帕子紧紧掩在胸口三个时辰,好用女人心口上的热气来养它,如此方能令这上古仙方免受尘世恶气侵扰,进而从帕子上显现出来。”
这一番话听在徐叙征耳中不亚于晴空霹雳,顿时瞠目结舌地夺过那方紫色丝绢:“这居然是上古仙方,是干啥用的方子?你可莫要唬弄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