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潇黎就又迫不及待的逃了,带着院长强行塞给她的红包。
逃的好,逃的妙,李亢正好安安心心的又码了一下午的字,一万八!
李亢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刘飞码字那么快,那都是被逼的。
他一天只有两个半小时可以码字,不快不行啊。
李亢现在在系统和陈潇黎的双重压力小,也有了向触手怪进化的趋势。
晚饭后,李亢又奋战到夜里十二点,这下他可算是存足了稿子,坚持到年假之后应该是没问题了。
明天还要去医院,李亢看了看时间倒头就睡。
第二次手术预计要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这次手术之后如果情况好的话,后天就可以进行第三次手术,然后在72小时内不出什么大问题基本上就稳了。
即将要进行的这个手术在三次手术里面算是最简单的。
第一次手术做的非常完美,所以三人的心情都不如之前那么沉重。
隔着门远远的看了一眼依然在昏睡的诸葛林林,他们就躲到了一边,这次可不比上次,伤口还算是半暴露着,可不能接触他们。
护士把诸葛林林进行了防菌保护,这才小心的把诸葛林林推出病房。
这次,他们来不及说一句话。
时间依然过的很慢,李亢频频看向手机,可每次分针才慢吞吞的挪动那么一两个小格。
虽然这次手术危险较小,但是前面必须要加两个字儿,相对。
所以和传统的手术方式比,这种手术方法的危险性依然很大。
虽然不如第一次担忧,但是该揪着的心,一点儿也没放下。
时间终是要过去,即便它过的再慢。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李亢第三百四十三次点亮了屏幕,截止到现在,诸葛林林已经进去三小时五十七分钟了,顺利的话,按照原计划三分钟后诸葛林林就会被推出来了。
当然,预计时间只是个概数,四小时左右并不代表是整整四小时。
比如现在,李亢第四百零二次看时间,总共已经过了四个半小时了,可是里面却依然毫无动静。
他有些急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护士急匆匆的冲了出来。
李亢很想冲过去拦住她问问里面到底怎么了,可他不敢,唯恐误了护士的事。
不一会儿,几大袋血浆就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还好这是沪市心医院,血库里面并不缺血。
这下李亢本就悬着的心,直接被吊到了悬崖边边上。
他觉得血液有些凝,这个冬日也尤其的冷,让他冷的止不住的打着摆子。
周围细碎的声音如小刀一般的一直凌迟着他的心脏,让他疼的面色发白。
万一……李亢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决定是自己做的……李亢心悔恨不已。
当时做下决定时,是怕他们以后会后悔,所以李亢才下了决心。
可是等不到以后,他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呀!”陈潇黎一声惊呼唤醒了正陷入自我谴责的李亢。
李亢猛然抬头,只见对走廊对面的陈潇黎正在努力的扶着已经陷入了昏迷的院长。
“院长妈妈!”李亢嘴里叫着,脚下已经瞬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接住了即将滑倒在地的院长,同时也扶住了即将被院长带着一栽倒的陈潇黎。
“院长妈妈?院长妈妈?”陈潇黎稳住身形站好,和李亢一焦急的呼唤着院长。
一旁值班的护士见状赶紧过来,几人一把院长扶到了旁边一间空着的病房里躺下,随后一个年轻的医生就在热心护士的带领下进了病房。
情况护士路上就已经说清楚了,一番检查过后,医生放下听诊器:“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只是精神压力太大了,让她好好的睡一觉比什么都管用。”
李亢连声道谢:“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送走医生护士,李亢的眼睛看向了病床,病床上的院长即使昏睡着,可眉头依然拧的紧紧的。
她的脸上刻着年轮,头发已经被风霜染白大半,她还没有五十岁啊,怎么就老成了这样?
怕打扰到院长,李亢抹了抹额头上吓出来的豆大汗珠,带着陈潇黎悄悄走出了病房,一回到手术室外继续等待。
手术仍未结束,李亢在外面的塑料椅子上枯坐了半小时,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枯木。
陈潇黎心有不忍,想着转移话题,于是问道:“李亢,林林是院长的什么人?”
“什么都不是,林林是我从孤儿院门口抱回来的。”李亢终于出声了,那声音干涩、沙哑,就像被粗砺的砂纸狠狠打磨过一样。
陈潇黎心微微一惊,没想到诸葛林林居然和院长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怎么会这么上心,怎么会这么的……拼尽全力?
“院长她,在赎罪,虽然没人觉得那是她的罪。”
李亢叹了口气,然后陈潇黎就听到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故事。
一个二十四岁,正值人生最好时候的美丽姑娘,大学毕业后在市政府锻炼了半年,接着就直接接任了淡城市向阳孤儿院的院长之职。
初来乍到的她发现这里虽然总被找着由头克扣福利费,但是现状如此,她也无力改变。
不过好在上级对这里还是挺上心的,孤儿院的孩子们总是被他们从各个渠道介绍的好心人领养。
不管是什么样的孩子,哪怕身有残疾在领导们的关心下,都很快会被接到新家庭里迎接新的生活。
在短短的一年里,孤儿院里几十个孩子们被领养殆尽。
随后,上级领导好像对这里突然失去了兴趣,视察没了,送爱心也没了,而且还在继续层层剥削着本就微薄的福利拨款。
不过没关系,院长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左右现在孤儿院已经空了,有没有钱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工资是国家发的,她还能将就下去。
接下来孤儿院里就迎来了两个小天使,两个宝宝,虽然很快就送走了其一个。
院长是笑着送走宝宝的,她恨不得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都找到家,都能离开孤儿院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不过很快,一个接一个的小天使就又来了,孤儿院里逐渐热闹了来。
而且不久之后宝宝的父母找来,还给这几个孩子都办了助学基金。
一切都显得那么好,虽然她这么些年里职位从没动弹过,可她陪着这些孩子哪怕过着清苦的生活也乐在其。
期间,她结了婚,可是由于放心不下这些孩子们,她一直拖着,没要自己的孩子。
随着她对工作流程日渐熟悉,对领养家庭的考察也越来越严格。
孩子变多了,几年没关心孤儿院的领导们突然又对孤儿院上心来,可是这次她可不是七年前刚刚履职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
纸糊的资料一查就倒,院长了疑心,随后更是对七年前那么突然的大批量领养有了怀疑,于是便悄悄托了在警局工作的同学暗查。
真相触目惊心,七年前从她手里被领养走的那批孩子,都被打成残疾后丢到外省的大街小巷上乞讨,而且更大的罪恶也一直在进行着……
残酷的真相如毒蛇一般噬咬着她,院长心的内疚几乎把她逼疯。
她报了警,窝点里拿人命换钱的那群渣滓却早就一哄而散,她只找回了三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孩子,而涉事之人只因为“好心办了坏事”被轻描淡写的记了个过,不久后甚至连这个记过也被撤销了。
但是自此此后,孤儿院的情况更加举步维艰,本就不多的拨款彻底没了。
当年不健全的机制给了那些蛀虫报复的机会,院长甚至无力反抗。
她家境虽然不错,人脉关系也还算广,但是和对方比来却不算什么,随手就能被碾压。
万幸,她一直遵纪守法,别说揪错了,查出来的全是她有多么尽职尽责!
但是对方对着孤儿院下手,卡拨款,甚至编制内的工作人员也被调走,一个不剩。
只有院长在坚持着,可是接下来的一两年里,不但没有孩子再被送来,就连她甚至都要被调走了。
别无他法,院长干脆一发狠,准备接手福利院,把它彻底变成自己的,脱离了体制内的身份,这样就没人可以对这些花骨朵儿一样的孩子们下手了。
她的丈夫不理解,因为这种事情太普遍了,不是她一个人能管的,何苦去苦苦对抗,甚至还要给他们的家庭带来巨大的麻烦。
所以院长离婚了……
离婚后,她散尽家财,甚至把父母留下来的房子都卖的差不多,用尽了所有的人脉关系,花了高价才终于把孤儿院拿了下来。
从此以后她没有了家,只剩下了这些孩子。
自此,淡城市向阳孤儿院变成了淡城天使福利院。
院长很愧疚,因为她曾经的过失自责不已。
她的余生都在赎罪,为那消失的六十七条小生命赎罪。
从这一天开始,对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院长妈妈由一个亲昵的称呼彻底变成了事实。
可是那三个孩子最终还是走了,最长的也只活了五年。
这五年里院长带着他们到处求医问药,在某些人的授意下他们受尽刁难。
但是即便院长没放弃,可他们还是相继离开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院长哭了三次,几乎哭瞎了眼。
随后她擦干眼泪,看着满院的孩子,发誓要让他们都幸福快乐的长大,并且还要让他们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她要送所有的孩子都去读大学!
本来就已经放弃了报复,只想守着这些孩子们好好活下去,可是意外却发生了。
天道好轮回,不久后当时作孽的那一批人被一股来自上层的力量清除殆尽,事情办的悄无声息,可他们却无一逃脱。
院长哭着烧了整整三天的纸钱,原本就落下了些毛病的眼睛因为被烟熏的太久,从此落下了容易流泪的毛病。
“院长妈妈她再也没法接受一个孩子走在她前面了,让林林活下来是她的执念。”李亢眼睛通红,布满血丝。
陈潇黎不忍的看了一眼躺着院长的病房,“手术”三个字依然亮着。
她宽慰李亢道:“这不是院长妈妈的责任。”
“可她怪自己,那些孩子是她亲自送走的。”李亢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唰唰的往下掉,这个压力他快也扛不住了。
陈潇黎低下了头,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脸。
半晌后,她拿出纸巾擦干了已经湿透的手掌。
“林林一定会没事的。”陈潇黎喃喃的说道,不止是对李亢,更是对她自己。
不知为何,李亢说的这些事她感同身受,对院长所承受的一切,她完完全全的体会到了其的艰难与挣扎。
院长太苦了,自从去了孤儿院就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了。
结果付出了一切,心里却反而背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巨大包袱。
越是善良的人,过的越难,陈潇黎想到这里又想哭了。
万幸,这些年来,道是越变越好的。
李亢听了陈潇黎的宽慰,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陈小姐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舅舅,加油啊,李亢可是果果的救命恩人,就当是为了果果报恩也一定要救活诸葛林林啊。
陈潇黎定定望着手术室的门,心默念。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可是灯依然没灭。
护士长走了出来,似乎是特意出来找他们的,一见到李亢就解释道:“林林在做手术的时候出现了强烈的应激反应,现在黎医生和王医生正在抢救。”
一听这话李亢双腿一软,身子就是一歪,陈潇黎顾不得擦泪,赶紧扶住了他。
心脏病手术的时候出现应激反应,无异于宣判死亡。
“李亢,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你和院长都倒下了,一会林林出来谁照顾他?”
陈潇黎的话像钟一样的直接敲在李亢脑,让他嗡嗡作响乱成一团的脑子恢复了一些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