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潮湿的环境让本就燃不起来的火把越发微弱,宋怀瑾靠在墙壁上,面色惨白,她的身边,一位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听令。
“怀瑾先生,杀吗?”
“杀。”这个字出口,宋怀瑾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她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忽然觉得多了几分幸运。
多谢宋怀玉让她做了这个决定,多谢陆锦宁的绝情。
她想了想,又嘱咐道:“记得混成陆锦宁的军队,随机屠杀兰丘百姓。”
“是。”
那几个黑衣人,都是天战山庄的高层,这是宋怀瑾最后的底牌,也是她在天战山庄的最大收获。
白天,兰丘城中发现了不少死尸,百姓们人人自危,再也不敢堵在城主府门口叫嚣着:杀了宋怀瑾。
与此同时,江彧放出消息,陆锦宁要杀宋怀瑾,惹怒了陆锦宸,她自知必然兵败,准备屠尽全城百姓,与大家同生共死。
百姓们闻言纷纷逃窜,这才发现一时气愤要求处决宋怀瑾的决定有多错误。
一时间,街头巷尾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五殿下不是爱国爱民吗?为什么要让军队暗杀我们。”
“你没听到消息吗?五殿下觉得自己要兵败了,要让我们跟他一起送死!”
“呸!果然皇室中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是啊,他们斗的你死我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想要一条活路啊!”
“而且,各位,陆锦宸就算占了兰丘能怎么样?我们不还是百姓?”
这么一提醒,已经有许多人反应过来:“不如,咱们连夜去投靠陆锦宸吧,反正此处离临渊城也就隔了几十里。”
一时间,不少百姓纷纷离开,仅仅两日,兰丘忽然空了,江彧封锁了城主府的消息,陆锦宁没了曹明阳的助力,第一天没有察觉,第二天傍晚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想去看宋怀瑾的时候,这才想起了麒麟才子江彧,自己竟然把他留在了外面,这一次,还没跟陆锦宸打,就真的已经败了。
陆锦宁垂头丧气的去厨房拿了些饭菜,带人一起来到了宋怀瑾的监牢。
宋怀瑾的手经过系统的治疗,已经包扎完好,她看见陆锦宁是并不意外,察觉到他不寻常的面色时,便知道江彧已经成功了。
“殿下,怎么有空来这儿看我了?”女子声音温软,就连那点微末的沙哑味道,此刻落在陆锦宁耳朵里,也成了幸灾乐祸。
他让人摆好桌子和饭菜后离开,只留了自己和宋怀瑾。
抬手摆好白玉酒盏,将一杯酒递到宋怀瑾身前:“怀瑾,喝酒吗?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宋怀瑾接过酒,抬眸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么脏乱的环境,五殿下呆的下去?”
“和想呆在一起的人呆,就能呆下去。”陆锦宁面上依然带着和善的微笑,那双桃花眼微微流转,经过一杯酒的滋润,再次变得有神起来。
“其实,你说这一切是不是该怪宋怀玉啊?”他说话时有些郁闷,很久没有这种无力的挫败感,他本来还可以依仗宋怀瑾,还可以利用一下自己对于宋怀瑾的那点恩情,现在看来,恐怕是难了。
“五殿下说的是什么?”宋怀瑾反问:“您说的是她在皇家猎场想杀我?还是逼着您娶她?还是她前几日虐待我,差点费了我是根手指?还是您现在失了兰丘人心?”
陆锦宁微讶,倒酒的手在半空顿了顿,他没想到宋怀瑾竟然从这么早就开始生气了。
那这些时日,这些事堆叠起来,他们两个之间那点微末的情谊,怕是早就消耗光了。
“反正,酿成今日的局面,都怪她。”陆锦宁自嘲一笑,有些说不上来的凄楚。
“您说得对。”宋怀瑾抬手跟他碰杯,垂眸时,她注意到陆锦宁还特意把被子拿的比自己高了一点。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逞强啊?
也是,宋怀瑾感叹——越是没有经历过失败的人,越是害怕失败,越是不承认失败。
或许,这就是这个近乎完美的五殿下最大的缺点。
“其实,曹先生临死之前曾经求过我。”宋怀瑾犹豫良久道:“他让我到万不得已之时,保殿下一次。”
“咔”!
陆锦宁手中的白玉盏怦然碎裂,一向温和的眼睛里满是冰凉,“本王需要他来求你救?”
他忽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浑身散发着戾气,他从小完美到大,他没有弱点,不会失败,也,不用求人。
外面守着的狱卒和小厮纷纷下跪,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五殿下,有些可怕,有些难缠。
你永远猜不透他下一刻想干什么。
“不需要。”宋怀瑾语气清浅,完全没有那些跪地之人的不适:“您不需要我来救。”您哪怕服毒自尽,也绝对不会等着城破,等着陆锦宸来杀。
“算你识趣。”陆锦宁其实自己都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可是他依然很感激宋怀瑾维护住了他最后一丝自尊。
真可惜,他和宋怀瑾本来至少可以做朋友,明明在安陵的时候还在月下一起骂三皇子,现在,却已经陌路了。
两人饮酒到深夜,陆锦宁醉醺醺的,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跌跌撞撞走到宋怀玉的房间,三魂七魄仿佛都游离在体外,整个人好像被架空了。
他拍了几声房门,宋怀玉正坐在镜前打扮,通过身影判断对了来人,自从得知宋怀瑾要死了,她的心情就格外好,而且,殿下对于她的态度,也比以往好上了太多。
她兴奋的跑过去开门,酒气扑鼻而来,裹挟这外面的凉意,一下子熏得人醉醺醺的。
陆锦宁就像个人形酒壶,一见来人便倒在了宋怀玉怀中。
“哎呦,殿下,您怎么喝酒了?这是喝了多少?”宋怀玉担忧的将他扶进房间,外面跟着陆锦宁的四个士兵立刻识趣的守在了门口。
宋怀玉一路将他放在榻上,看着那张俊俏的脸,面上染了微微红晕。
自从那一次下毒开始,陆锦宁这半年几乎没有碰过她,一个女子惦念这些着实有些羞耻,但是面对自己的夫君,宋怀玉不以为有什么不妥。
“殿下,您喝醉了,要...要歇息吗?”她说着,红着脸伸手去解陆锦宁的衣衫,忽然,那闭眼的男子猛然起身,一把握住了她那双不安分的手。
男子的力气极大,眼神里满是蚀骨的冰凉。
宋怀玉猛然一震,下意识想要逃开,但是没有成功。
陆锦宁就这样死死握着她的手,力气之大,填上了几分报复的意味:“你说,在京都的那一夜,你是不是就是这样,爬上了我的床?”
宋怀玉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低声祈求着:“殿下,我疼,您先松开。”
陆锦宁哪里肯罢手,他来的路上仔细倒腾了一下记忆,似乎就是从宋怀玉招惹他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发生改变,导致他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你说,你为什么要杀宋怀瑾?你脑子里除了杀宋怀瑾是不是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宋怀玉哭的更凶:“殿下,您怎么会这么想我,杀宋怀瑾不是兰丘百姓的意思吗?您...啊啊啊!”
陆锦宁忽然松手,将她一下子甩在地上,他盯着宋怀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越看,越觉得厌烦。
宋怀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殿下,可是要杀宋怀瑾,也是您下的命令啊,前日您明明说我罚的好,宋怀瑾就活该被凌迟呢!”
“也是。”陆锦宁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站起来扶起宋怀玉,轻轻为她擦去面上的泪痕:“可是,本王现在败了,兰丘一半的百姓都跑到陆锦宸那了,这几日还在继续流失,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