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脸上的苦涩已然将事实昭然若揭。
游子松低叹了一声,扶着膝盖起身道:“既有病人,岂能有不医之理?你也莫要再推辞了,救人要紧,免得拖成了顽疾。”
想必是这样的善事,游老前辈没少做,所以那村民很快便感激涕零地跪拜:“多谢先生,药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上的。”
游子松无声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带路。
三人沿着田野小路来到了村落,沿途遇到了几位曾经碰过面的村民。
蔚秋不由庆幸地想:幸亏自己乔装过,否则叫村民们认出来,那岂不是很打脸?
村民掀开门前的帘子,哈腰示意道:“二位请。”
里头隐约传出几声辛苦的喘息和咳嗽,已经是十分严重了。
游子松当即迈入门槛,顺手将药箱子放在木桌上,对身后尾随而至的村民说:“将你母亲扶起来。”
“呃是。”
村民连忙走到床头,将脸色略微涨红的老妇人扶起,看着游子松为其把脉,不由紧张地问:“先生,我娘她怎么样了?”
“有些棘手。”
游子松摇了摇头,“灵丹的药性非凡体能够承受的,你娘这病只能慢慢疗养,待老夫开一副方子,你拿着方子去老夫的药铺抓药,连续吃个半年,必能根除此病。”
听到‘根除’二字,那村民连忙跪拜答谢。
待药方子写好后,他们便以采药为由,与那村民在村口分道扬镳。
回去挖金土的半路上,药铺里的伙计忽然跑来寻他们,说是药盟那边来人送了一封信。
虽然不知道那伙计是如何找来这里的,但这信中的内容着实将她惊到了。
凡间虽然也有药盟,但都是闹着玩的。
她着实没想到,这个药盟在仙界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她拜的这位师父正是药盟的长老之一。
此次送信,也是为了请游老先生去做半年后的药盟赛的评审,甚至还有意让游老先生不要吝啬,也派出几个得意门生参加比赛。
可作为先生第一个关门弟子,蔚秋觉得药盟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自己恨不得藏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主动去露那个面?更何况自己对炼药之事一无所知,派谁也不可能派自己去。
游子松看完请帖后,便将其收入纳戒中,然后对那伙计说:“你去回一封信,就说老夫定会如期而至。”
这话让伙计倍感意外,当即激动地说:“先生您终于愿意出山了!您怕是不知,前几日小的路过百药山时,遇到了云真半仙的大弟子,他们家师尊不过是连坐了两届的首席评审,又不是药盟盟主,便不知天高地厚,净会阴阳怪气地骂人!”
言语间充斥着怨念,可见当日他被那个大弟子欺压得有多惨。
蔚秋不知这二者的过节,在一旁听得也是云里雾里,只好将目光放在游老先生的身上。
只听对方风轻云淡地回答:“不过是嘘头罢了,无须为此与他们起口舌之争。”
说话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
那伙计连忙拱手道:“先生教训的是,所以小的并未与他们争辩,采完药便离去了。”
“嗯……”
游子松满意地点头,“你且回去提前准备行李,半年后与老夫一同赴往药盟。”
这还是头一次带上他!
伙计顿时眼前一亮,当即感激地拱手:“多谢先生,小的这边回去准备行李。”
说完便御剑离去了。
蔚秋不由暗暗惊叹:真没想到,连一个打杂的伙计能御剑……
殊不知,这伙计在药铺里已经打了五百年的杂了,而药盟赛一百年举行一次,那个伙计可以说是跟着游子松风光过,又受尽了嘲笑和白眼。
倒不是因为游子松技不如人,只是这两百年的毫无预兆的隐居,给了旁人另有隐情的遐想空间。
不知不觉,风声便偏向了这两百年来风头鼎盛的云真半仙。
蔚秋看着正在挖土的老者,不由好奇地问:“先生,您当年……为何要隐居于此啊?”
潜意识里,她将出山与隐居挂上了钩。
游子松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奇怪,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你是听应柏方才那番话,所以觉得为师是隐居于此的?其实并非如此。”
“那为何……”
“为师只是对培育药草起了兴趣,奈何迟迟找不到金土,如今既有了金土,回一趟药盟也无妨。”老者不紧不慢地回答。
说白了,就是看心情办事。
今儿个想种花种草,评审这等琐事便不太想干了,反正盟中那么多药仙,又不是非得他做那个评委。
蔚秋对此钦佩不已,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下一刻,眼前的老者忽然说了一句:“机会难得,你也随为师一同前去吧。”
“啊?”
蔚秋愣住了,连忙道:“可,可是我还什么都不会,若去了,也太丢先生的脸面了吧……”
她一点儿都不想去露面啊!
好在老者此刻正背对着她,并未看到她脸上惊慌失措,以及那比哭还难看的干笑。
游子松轻笑道:“无妨,药盟赛比的不过是炼丹培育药材罢了,炼丹无法速成,你可以学习如何培育药材,又有金土为辅,必不会在场上丢脸。”
但这并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而是会不会丢命的问题!
蔚秋挤出一个苦笑。
“是……”
比起去抛头露面,过多的辩驳更会让人起疑。
……
三重水月境。
坐在石桌前与鬼叟对弈的白衣男子不经意地瞥见从入口进来的墨衣男子,不由惊喜道:“诶,你可算回来了,方才还跟鬼真前辈念叨起你呢。”
说完,才看见男子脸上的疲惫,顿时愣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
燕不虞神情淡漠地回答,对徐徐起身的老者拱手:“师父,恕徒儿不能亲自前去搭救。”
鬼真没有应答,只是定定地盯着他,许久才道:“为师很好奇,能让你抛弃一切又弄成这副模样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话没有半点揶揄他的意思,反倒那幽深的老眼中还多了一丝戏谑。
燕不虞此时很是疲倦,并没有过多注意对方,只是像个闷葫芦一样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