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小周娘子不知从哪里雇了个身手十分不凡的护院,那护院看起来竟然只不过十六七岁模样,长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一张小圆脸笑起来十分和气,虽然看起来完全没个护院模样,却回回都能把十来个臂粗腰圆的大汉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衡阳候的那位小舅子倒也十分锲而不舍,每半个就带着人来闹一会,只是日子久了,大家每隔半个月就看着一群鼻青脸肿的打手从云夕客栈歪七扭八的爬出来,竟也渐渐习惯了。
这事渐渐传开后,甚至还有特地挑那衡阳侯府的小舅子上云夕客栈闹事时、到他家打尖住店吃茶看热闹的。
客栈的生意日渐好转不说,云夕客栈有个身手了得的小护院这事也渐渐传开,广陵的泼皮混混每每闹事,都要特意绕他家二里地远,生怕触了眉头被那位姓石的护院“路见不平”一番。
辜雪存倒没太在意这些事。
他数着日子,每日晨起修行到日落,天黑后就神识离体飞到城南路府去看看路夫人的胎养的怎么样了,每隔半个月又有吴文良和他的小弟们上赶着上门来给他松松筋骨,日子过得倒也平静而惬意。
冬去春来,时光飞逝,城南路家夫人怀胎十月,终于诞下了一个男婴。
第70章 归魂
路老爷老来得子、喜不自胜,有了前面几个夭折掉的孩儿为鉴,对这个小儿子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爱的和心肝肉一般,足足请了四五个老郎中在府中替小儿子照看身子,生怕出一点差错。
路家小少爷满周岁那天,流水席足足摆了一天一夜。
路老爷正在和宾客交谈,满脸褶子笑的层层叠叠,忽听到背后有人唤他,转头便看见一个绯衫少年正微笑着看着他。
“不知老爷可否还记得一年多前,城北云夕客栈周娘子曾今交给你过一个包裹?”
路老爷一愣,脸上神色一肃,惊道:“你……你是?”
少年道:“那包裹是在下交给周娘子的。”
路老爷嘴唇一颤,转头对刚刚交谈的宾客们告了个罪,这才对少年道:“这里不便交谈,可否请尊驾借一步说话?”
两人行到了路老爷的书房,等路老爷屏退下人后,少年才从袖口里摸出半块碧色玉佩,笑道:“当初包裹中的另外半块玉佩,不知老爷是否还留着?”
路老爷见了那玉佩,胡子抖了抖,立即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果不其然正是另外半块玉佩,两块玉佩并在一处,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路老爷这才颤声道:“当日内子生产之时,多亏了尊驾送来的药,内子和小儿这才母子平安。尊驾大恩,路伯景不敢忘怀。”
少年笑了笑,道:“我这么幅少年模样,路老爷一口一个尊驾,岂不折煞我也?”
路老爷道:“似尊驾这般仙门中人,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少年听了他这话,眉毛一挑道:“你怎知我是仙门中人?”
“仙长送来的灵药效果神异,伯景多年来自问也算得上见多识广,竟从没见过这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灵药,这等神物,普通人岂能拿得出来?”
少年半倚靠在桌边,轻笑道:“路老爷倒是个聪明人,那在下也就不兜圈子了……你这小儿子,生来便与寻常人不太相同,路老爷不会没发现吧?”
路老爷愣了愣,并未回答。
“想必路老爷应该也早就发现了,这孩子自从出世就不爱哭闹吧?”
“这……确有此事,但……”
“但也可能只是他性子淡漠?路老爷,那这孩子长到一周岁了,你与路夫人叫他的乳名时,他可曾有过半点反应?你府中的乳娘和嬷嬷逗他时,他可曾笑过一次吗?”
路老爷沉默了片刻,终于艰声道:“纵使这孩子心智不全,也总是我和内子唯一的儿子,路伯景不求他日后金榜题名、登阁拜相,只求他无灾无病、平安长大。”
那少年听了路老爷的话,沉默了半晌,他脸上神色似乎有些恍然,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他并不是心智不全,而是只有一魂一魄。”
“寻常人有三魂七魄在身,主生灭之天魂、继祖德之地魂、承因果之人魂,除此以外,又有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为魄,而他身上如今只存有主生灭之天魂、七魄亦只存一魄了。”
路伯景听得脸色一白:“这,怎会……”
“所以贵公子才会对外界无爱无欲、无知无觉。魂魄不全并非心智不全,但他若一直这样下去,就算长大了,也只是一块不会说话没有知觉的木头罢了。”
路老爷沉默了一会,面色有些灰败:“我原以为,当年父亲的报应,这么多年来我与内子已将其消解了,不想原来老天爷还是不愿放过我们路家……”
“路老爷不必灰心,在下来这里就是为了此事。”那少年轻声笑道,“他与我有些缘分在身,他的其余魂魄,我或许有办法可以将其补全。”
路老爷愣了愣,半晌才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绯衣少年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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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雁去雁返,广陵的春天来了又走,十二年光阴如弹指一挥、转瞬即逝。
已经十二岁的路家少爷却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感知到这段飞逝的时光过去的有多快,尽管路夫人和路老爷的身形在他眼前一日比一日的佝偻了下去,尽管那个从小就一直在他身边的绯衣人的面貌,也在一点点变化的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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