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泓淡淡道:“我与当今陛下是先帝元后的唯二两个儿子,你二叔自从生下来就被当作太子培养,看着长在先帝身边,而我却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到了皇宫外的山庄修养,等十六岁养好身体回京时,已成了一副不受先帝待见的性子,于是我这个唯一有可能动摇二哥皇位的弟弟,这才终于让他完全放下了心。”
陆慕泊呆呆的看着他,道:“什么……二叔不是从来不曾对您起过疑心么……否则他怎么会安心放您到大理做这镇南王呢?”
陆泓轻笑一声,道:“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但为父今日要与你说的不是这个。”
陆慕泊道:“那是什么?”
陆泓沉声道:“其实,当年元后将我送去修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京郊的山庄,而是南疆山域内的一个修仙门派。”
陆慕泊一怔,脸上写满了茫然:“修仙门派?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从来不愿与我们皇室多说一句话么?”
陆泓道:“的确如此,但母后当初不知是如何说服了他们,这个门派精通医理炼丹,也许是医者悬壶济世,不忍心见我一个几岁小童丢了命,这才将我留下,收入了门中一位仙长门墙下。”
陆慕泊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此刻这些近乎于天方夜谭的话,却是实实在在从他爹嘴里说出来的,叫他想怀疑都不知从何怀疑,只得呆呆道:“那……那父王您如今也会法术,而且又长生不老吗?”
陆泓淡淡瞥他一眼,道:“修仙者有不以法术干涉咱们俗世气运的不成文规定,倘若不尊,会遭天谴。那位仙长——也就是我的师尊,只是帮我调理好了身体,偶尔教些医理和强身健体之法,让我不再疾病缠身而已。”
陆慕泊讪讪道:“喔……我还以为父王你也要长生不老了,那我和娘岂不是……”
陆泓道:“这个门派与我师尊,对我有救命之恩。”
陆慕泊突然想起什么,恍然道:“所以父王您才隔三差五往南疆山域里跑……”
陆泓缓缓颔首道:“不错。半年多前,我就从京中得知陛下身体大不如前,一日差过一日,且你两个叔叔已经在暗地里有了动作,与师尊闲谈时,我提及了此事。”
“他告诉我,凡事应当有进有退,这些年我与你母亲龟缩在这南疆,已是退到了极处,倘若你二叔——陛下真的病重驾崩了,你四叔五叔是不会给我们留生路的,就算我不争不夺,他们当中只要有一个继承了皇位,将来我与你父子二人作为先帝与元后唯一的后人,就真的再也退无可退,必遭灭口。”
陆慕泊脸色一白,还是声音艰涩道:“这道理……儿子明白。”
“所以,这次你要上京,但却不是为了去给人当质子的。”陆泓沉声道。
陆慕泊脸上神色有些困惑:“父王的意思是……”
“改退为进。”陆泓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莹白玉佩,交到陆慕泊手中,“这玉佩能在关键时刻保你性命,进了京中,会有人告诉你该如何做。”
陆慕泊接过玉佩,心中一动,道:“这是……可是父王您不是说,他们不能干涉……”
陆泓淡淡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陆慕泊一哽,道:“是,那儿子就先……”
“等等,还有一件事。”陆泓叫住了他,脸上神色有些迟疑,“在南岭遇上的那两人,你说你认得他们?”
陆慕泊挠挠脑袋,道:“也不算认得,一面之缘吧。”
陆泓沉默了片刻,道:“原来如此……你去吧。”
陆慕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了,父王您为何把他们带回王府?”
陆泓顿了顿,道:“如今这当口,虽然不知为何,为父也有种直觉……好像他们不会是京城的细作,但这女子出现的时机和行径实在太过蹊跷,还是小心为妙。我已经让淮远去查他两人底细,若是真的没有问题,道了歉赔些金银,送他们走便是了。”
陆慕泊点头道:“听凭父王安排……那我这些日子还可以与他们接触吗?”
陆泓仿佛在想别的,心不在焉的答道:“随你喜欢吧,拿捏好分寸便可。”
陆慕泊于是应了一声,出门自去了。
等他离开书房过了足足半晌,陆泓才走到了门前将书房门重重关上,走回了书柜前,扭了扭书柜上放着的一个青瓷笔洗,又挪动了几本书,那书柜便发出咯吱一声闷响,缓缓转了个弯,露出一个可供一人侧身进入的小门来。
陆泓进了门,顺着密室的台阶向下走去,行了约莫半盏茶时间,才走到了地下密室的底部。
整个地下密室并不算狭小,甚至宽敞的有些过分,密室两侧石壁上每个三步就坠着一盏岩灯,密室内亮如白昼,地面的正中央是一个用不知名的乌黑石头堆砌的水池,池中开着几朵样貌奇异的纯黑色莲花。
陆泓将一块小玉符按进水池边的一个凹槽里,那玉符和凹槽严丝合缝的对上了,片刻后,池水上光华一变,出现了一个头插木簪、身着道袍的中年修士,那修士双目神光莹润,唇带微笑,道:“回去了?”
陆泓道:“嗯,我已经将事情跟泊儿嘱咐过了。”他顿了顿,“师尊,您这样插手人间事,真的不会……”
水中修士哼笑一声:“天谴?反噬?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怕这个怕那个,那证果得道岂不是更加逆天而行?从蝼蚁如凡人、到长生不老、万世不朽,岂不是更加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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