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真直觉哪里不对。
她和五王妃打过几次交道,王妃娘娘性情温吞,诸事不理,专好吃斋念佛,瞧着并不是会苛待侧妃的人。
桑伊边哭边往台阶上走,青梅挡在谢知真身前,赔笑道:“桑娘娘且在这边坐会子罢,奴婢去太医院请位太医,给您治一治腿上的伤。”
桑伊耐心告罄,嘴角泛起诡异的笑,身形玄妙如鬼魅,也不知怎的绕过了青梅,抬起衣袖往谢知真的脸上挥去。
异香扑鼻,谢知真暗道不好,要闭气却已来不及。
失去知觉前,她隐约看见假山后面飞出几个身手出色的侍卫,和穿着太监服饰的下人缠斗在一起。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谢知方从前朝急匆匆赶了来。
姐姐人事不省,昏睡在枇杷怀里,桑伊钗斜鬓乱,形容狼狈地跪在地上,见到他便破口大骂。
他急红了眼,将君子之风尽数抛却,冲过去朝着娇艳秾丽的俏脸上狠狠甩了几个巴掌,将美人打得活似猪头,腮帮子高高肿起,再也说不出话。
齐元娘挺着高隆的小腹随后赶到,见到这副景象也变了脸色,厉声喝问随行宫人。
和桑伊合谋的叁名太监被侍卫们尽数擒获,经不住谢知方削鼻子断手的毒辣手段,哭天抹泪地招了个干净。
季思明见势不好,打算从后门悄悄逃跑,被齐元娘的人截住,五花大绑捆送过来。
他做着搓粉团朱的好梦,袖子里还藏着个淫具包儿,宫女打开来看,银托子、相思套、硫磺圈、封脐膏等淫器滚了一地,羞红了一群贵妇人的脸。ⓢéщéщù.℅м(sewenwu.com)
谢知方不住冷笑,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宗室子弟,抡起拳头,专往要害处招呼。
这秽乱宫闱之事可大可小,齐元娘不敢擅专,加之见谢知方凶性毕露,害怕闹出人命,忙使人报于陛下。
季温珹赶到凉亭时,季思明已经被打得有出气没进气,不成个人形。
谢知方犹嫌不够,因着手头无趁手的兵器,竟将甜白瓷的茶碗磕破,锋利的断口抵在季思明胯下,狞笑着道:“敢打她的主意?爷今儿个就让你断子绝孙!”
千钧一发之际,季温珹喝道:“周先生且慢!”
谢知方的脸色变了几变,瓷片割烂季思明的外袍和里衣,紧贴着丑陋不堪的阳物,把他吓得当场失禁。
嗅到腥臭的尿骚味,他强咽下这口恶气,将利器掷到一边,转身去抱谢知真。
谢知真悠悠转醒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一身玄衣的少年站在窗边发怔,神情冷寂。
浅黄色的余晖罩在他身后的阴影上,犹如给颀长的身躯镶了一层金边。
可光芒都是从外面投射过来的,影子里暗不见底,好似任何温暖都到不了他心底。
一转眼,连那点子光亮都不见了。
谢知真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阿堂。”她坐起身子,柔声唤道。
谢知方回过神,转头望向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重新亮起细碎的光。
他大步走过来,弯腰紧紧抱住她,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将军这会儿却怕得直发抖。
“对不住,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谢知真隐约猜出桑伊的计谋,暗悔自己不够小心,害他担惊受怕。
“和姐姐有甚么关系?都是我惹下的祸事。”饶是宫里宫外遍布他的眼线,今日不过是虚惊一场,谢知方还是难抑胸中杀意,“我应该把姐姐看得再紧些的。”
桑伊犯下大罪,然而她的身份特殊,不好轻易打杀,季温珹下旨将她关入诏狱里,固然有惩戒之效,却也不排除变相保护的用意。
季思明被贬为庶人,抬回王府。
谢知方和五王爷也就此结下仇怨。
“你看得还不够紧么?”谢知真抚摸着弟弟颤抖的脊背,故作轻松地和他顽笑,“难不成要寸步不离?还是把我锁在家中,不许我出门?”
谢知方定定地看着她,神情和语气都无比认真,甚至带了几分狂热:“若是姐姐愿意,我求之不得。”
谢知真心里一跳,陌生的情绪如毒蛇一般缠上来,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慌,偏过玉脸靠在他胸口,半晌不做声。
谢知方有些后悔露了形迹,低头亲吻她柔顺的长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姐姐不必当真,我怎么舍得将你锁起来呢?”
其后半年间,齐元娘平安诞下一对龙凤胎,陛下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将小皇子立为太子,复了齐国侯的爵位,又恩准齐太夫人入宫觐见。
五王爷跋扈依旧,和谢知方明里暗里较了几回劲,底下众人更是斗得如乌眼鸡也似。
谢知方精明老练,他占不到便宜,不得不向陛下低头,叁不五时请季温珹主持公道,在御前的表现倒规矩了许多。
季温珹多数偏帮谢知方,偶尔出言敲打两句,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朝局趋于稳定,局势渐渐明朗,谢知方做为朝中新贵之首,和老臣拥护的五王爷分庭抗礼,势同水火。
俗话说得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权势太盛,说不得甚么时候便会引火烧身。
这道理谢知方未必不懂。
可就算没有私仇,就算他没有那个心思,各怀心思的下属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把他拱到那个位置上。
无论哪朝哪代,无论在位的是明君还是昏君,只要身在朝中,便逃不开党羽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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