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2294年,5月12日,罗马帝国,“索菲亚之墙”外部,突厥军阵地。
(注:欧历1453年)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
一处阴湿的山洞中,突厥上尉贝拉特躺在脏兮兮的地毯上,翻着一本缺了不少页的诗集,情至深处,忍不住用生疏的汉语读了出来。
“轰轰……轰!”
可不待读完,帐外突然传来连片的炮声,打断了他的吟诵。
他眉头一皱,看了看手表,见上面的指针指向12:58,摇头自语道:“炮击准备是一点开始,两天不调,破表又慢了。”
这块表是当年他从埃拉泽陆军学校毕业后他父亲郑重地送给他的,而父亲又是从爷爷那里接过的它,年头可想而知了,走时自然不可信任。但自从突厥第三汗国进入全面战备状态后,民生物资的生产受配额管制,手表这样的奢侈品很难买到,即使是旧表也很珍贵,只能凑合着用了。
“算了,反正该动了。”他将书塞进被当成枕头的背包里,然后提着背包站了起来。
此时,山洞中的其他人也被炮声震醒,很快在贝拉特的指挥下站成一行,跟着他走了出去。
今日阳光强烈,乍然从阴暗的山洞走出,他们的眼睛短暂眩晕了一会儿,只余耳边的轰鸣声和鼻中嗅到的烟味给他们带来一些外界的信息。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眼睛很快适应了新的光环境,一副壮阔的景象展现在了他们面前——群山围绕的谷地之中,复杂的轨道系统交错纵横着,十余台钢铁巨兽正沿着轨道被机车头从山体工事中缓缓拖出,每一台巨兽身上都有一根长长的炮管。车辆就位后,这些炮管就被液压杆顶着逐渐升起,炮口对向了北方的天空。
“哟哈~”贝拉特身边一名中士吹了个口哨,“乌尔班大炮!”
贝拉特也朝它们看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目光,吼道:“亚历山大之墙没用上它们,现在到了索菲亚之墙,就该让它们发威了。走吧,接下来该我们登场了。”
这些巨兽乃是乌尔班钢铁公司生产的90式超重型列车炮,是突厥陆军序列中最为重型的军事装备之一。它的核心是一门口径高达420mm的火炮,原本是为海军计划中的新一代战列舰所设计的,但突厥海军的造舰计划因陆军和空军的预算挤压而搁浅,新火炮便转而用于陆战,剑指罗马帝国在小亚细亚半岛上修建的众多要塞。
如此巨大的火炮,整套系统的总重高达数百吨,不可能用常规车辆运输,只能通过铁路转移。原本,他们是准备用来对付罗马军在小亚细亚半岛中部修建的强大防线“亚历山大之墙”的,但由于新锐的装甲部队的出色表现,突厥军借道缓冲国西亚美尼亚一举突破了这道防线,震惊天下的同时,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列车炮的光彩也就相对黯淡了。
罗马自古以来就有修路的传统,小亚细亚半岛上修建了完善的公路和铁路网络,这些路网在过去益于国计民生,可现在却方便了突厥军的入侵。突厥战车借此在半岛上纵横驰骋,一直到西北部的“索菲亚之墙”前才被阻拦下来。
索菲亚之墙是罗马军在半岛西北修建的一道防线,虽然规模较小,但依山而修,又临海可以得到强大的罗马海军的支援,反而无可突破,只能硬碰硬强攻。眼看着进攻矛头在这里被挡下,而前方不远处便是罗马首都新罗马城了,突厥军心有不甘,从后方将列车炮调集过来,试图借之攻破防线中的坚固工事,制造突破口。
今日,就是该他们亮相的时候了。
贝拉特一行人从半山腰的山洞出来,沿着山路下到山谷之中。与此同时,还有不少士兵也从山体各处的藏兵洞中出来,集结后离开山谷,奔赴前线。
“都打起精神来,注意警报!”贝拉特吼了一嗓子,继续带队小心地沿着山脚向目的地前进。
此时罗马军的炮兵也发动了反击,炮弹从西如雨点般飞过来,砸在突厥军的阵地上轰隆作响土石飞溅。列车炮所在的这个山谷位于阵地后方,且有山岭遮护,受到炮击的可能性很小,但枪炮无眼,也不能排除万一。更何况头顶上还不时有双方的战斗机在交战,万一被发现了说不定就有几发炸弹从天而降,还是小心点好。
果然,正当他们小心走路的时候,突然一道震颤从脚下升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和垮塌声从西北方传来,令人汗毛直竖。看样子,应当是一枚巨大的炮弹打到了那边的山体上,威力之大连山的另一侧都能感受到。
贝拉特脸色立刻一变:“是舰炮轰击!”
普通的陆军火炮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定然是黑海上的罗马战舰的大口径舰炮发威了。罗马海军一向享有盛名,在海上对历史不长的突厥海军形成了压制,如今在这近海地区作战,强大的战舰也能对岸上造成巨大的威胁,是突厥陆军的最大的威胁之一。现在,罗马人显然是又把这些海上铁城抬了出来。
果不其然,稍后强烈的舰炮轰击声陆续从西北传来,而一段时间后,大批量的突厥战斗机出现在东边的天空上,往西北边的黑海上飞去。
战斗机飞得很低,贝拉特抬头看去,从轮廓中辨认出了它们的型号:“铁蜂四,还有不少九一式……加油啊!”
突厥海军不足以与强大的罗马舰队抗衡,但空军拥有不少设计优秀的战斗机,不但在与罗马战机的战斗中体现出了优势,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海上的战舰造成威胁,是突厥军方最大的依仗之一。现在罗马战舰既然在海上发威,而突厥人却拿不出同等级的战舰对抗,便只能派出战机驱离了。
目送它们离去后,贝拉特加快了脚步:“我们也得抓紧了,不能让罗马人的战舰太过猖狂。”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一台部署到位的列车炮旁边。站在近处,如楼宇般高大的巨炮压迫力更显,技工和炮兵们在上面如同工蚁般进进出出,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贝拉特等人没有加入他们,而是分成几队,大部分往周围山头上攀去,贝拉特本人带着最后一队沿着铁轨进入了巨炮后方的一处营帐之中。
“贝拉特上尉?”哨兵认出了他,但还是尽职地检查了这行人的证件,才放他们入内。
这个营帐意外地非常洁净,贝拉特等人先是在入口处换上一身洁白的罩衣、套上鞋套,然后才往内部的帐室走去——里面别有洞天,不但洁净程度更上了一个等级,还整齐的放置着数台一人高如柜子般的仪器,每台仪器的面板上都密密麻麻布置着小按钮和指示灯,相互之间还用线缆连接着,令人望而生畏、头皮发麻。
见了它们,贝拉特的表情就像见了女朋友一般,欣喜且温柔:“宝贝们,今天就全靠你们了!”
这些仪器虽然体积不大,但重要性相比外面的庞大钢铁机械不逞多让——它们是进口自华盟的晶体管式电子计算机,在几年前还是严禁出口的尖端设备,直到前不久才因为技术换代和突厥国的许诺才部分解禁。计算机在许多领域都有重要应用,但在当下这个场合,它们最大的作用是根据观测结果迅速计算出弹道,让炮弹准确高效地落在目标头上。列车炮虽然威力卓绝,但射速缓慢,按以往的炮术需要多次校射才能击中,现在有了计算机辅助,射击效率便提升许多,如虎添翼。
这些高精尖的电子设备也需要专业人才来操作,贝拉特等人所属的就是为之专门成立的一支电子部队,他们皆有优秀的数学成绩,又经过了华盟工程师的培训和考试,是突厥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他们就该出手了。
很快,又有一名中校带着几人进入了帐室之中。他们是列车炮部队的军官,此来是与贝拉特等人联络协调并进行监督的。两队人确认过身份,交流过任务,便各就各位开始工作。
贝拉特等人启动计算机进行检查,而中校通过电话与指挥部进行联络,同时前线各观察站又不断将目标数据传输过来。不多久后,准备工作就绪了。
“炮击可以开始了,前两轮数据不足,不会很准,但之后就可以校正过来。”贝拉特向中校做了报告,然后笑着说道:“凯撒号很快会给它的帝国陪葬的。”
……
同一时间,黑海南部海域。
漫天的突厥战斗机逐渐分离,其中作为主力的铁蜂四型新锐战斗机折转向西,迎击紧急赶来拦截的罗马战机,而剩余的为数不少的九一式战斗轰炸机则继续向海上的罗马舰队扑去。
它们的体型相比海上巨大的战舰不值一提,但机腹部挂载的500kg穿甲爆破弹能够对战舰的水平装甲造成严重威胁,机翼部挂载的小型炸弹也不可轻视,海上的七艘罗马战舰如临大敌,纷纷做起了规避动作。
这七艘战舰里面,两艘是较为老旧的马其顿级巡洋舰,年龄比这片战场上大部分士兵都大,设计时空中的威胁尚不明显,因此没有配备足够的防空武器,现在为了自保不得不布散烟雾,在让敌机丢失目标的同时自己也失去了继续炮击的能力。
还有四艘是驱逐舰,吨位很小,但配备了许多中小口径的防空炮,现在便一边在海上画起圆圈,一边在天空中编织起了弹幕。
最后一艘最大最为显眼,也正是这支舰队的旗舰,新锐的凯撒号战列舰。
凯撒号战列舰是罗马海军重建二百余年来最为强大的战舰,标准排水量高达四万四千吨,装备九门400mm舰炮,船体设计和武器布局优秀,装甲厚重的同时航速可达30节,曾一度登上华夏军事杂志《观海》评出的世界十佳战列舰榜首,是罗马帝国的骄傲。
这型战列舰是十余年前登基的君士坦丁十一世主导的海军振兴计划的产物,没有采用平静的地中海中常见的低干舷设计,而是针对风高浪急的北天涯洋应用了飞剪艏和高干舷的特征,是一只意在纵横大洋的蓝水巨兽。然而它建成之后没有在大洋上与同级别的钢铁怪兽对轰,却拉来了内海岸边去轰击陆上的敌人,现在又要被天空上的敌人逼得左支右绌,实在是令人唏嘘。
但是,这不意味着它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全面进入防空作战状态,主炮装填对空弹!”
凯撒号的内部指挥室中,舰长乔瓦尼·朱斯蒂尼亚尼大声发号施令着。
不需他做出进一步的指示,指挥室中的其余人员自然按照预案,将具体的指令传递下去。这艘“海上城池”的内部结构也如同真正的城池一般复杂,或许更复杂,执行各种功能的舱室层层叠叠分散在厚重的钢铁舰体内部,新来者必定会迷路不可。然而在舰中上千训练有素的军官和水兵的操作下,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刚才凯撒号执行岸轰任务时虽然只是以微速巡航,但锅炉一直在待命着,此时遭遇空中威胁便全力全开。预热后的重油喷涌入燃烧室中,释放出磅礴的热量,进而催动锅炉淡水变成高压蒸汽,推动四台蒸汽轮机高速旋转,再通过减速机构带动螺旋桨喷吐海水,将整艘战舰推动到三十节极速。与此同时舵面偏转,使得航向亦不断偏转,整艘船在海上高速转起了圈子。
另一边,前二后一布置的三座巨大炮塔底部的弹药室中,回转储弹盘急转,将指定的对空炮弹送入提弹器之中,进而升入顶层的装填室中。在装填手的操作下,半自动装填机先后将炮弹和发射药填入炮膛之中,然后又将炮膛锁住。炮塔内的三根炮管先后填入弹药,而三座炮塔同时动作,很快九门主炮便准备就绪。
与此同时,舰桥之中的技术人员不断观测计算敌机来袭的方位,输入舰内配置的机电式弹道计算机中。这种计算机技术较落后,但可由罗马国自主生产,且稳定可靠,计算速度和精确度也够用了,短时间给出了结果。
三座炮塔根据计算数据不断转动,补偿舰体高速运动产生的角速度变化,炮管也上下俯仰,对准了东南方来袭的突厥战机,然后就在某个瞬间——
“轰、轰、轰……轰!”
强大的电流通入炮管后方的电击发装置之中,引燃发射药,燃气瞬间膨胀了千万倍,将对空弹头旋转着推出粗长的炮管之外。这种一吨重的巨大弹头以接近800m/s的初速出膛,呼啸着飞向十余公里外的天空,朝突厥机群反扑过去。
突厥军的战斗轰炸机们也注意到了凯撒号主炮的动作,开始分散。但一来分散需要时间,二来也不可能散得太开以免破坏战术队形,不待它们疏散到足够的距离,炮弹便飞到近前,然后引信达到定时,整枚炮弹轰然爆开了。
“砰、砰……砰!”
巨大的炮弹炸裂成几十枚分弹头,向周围扩散出去,而短时间后分弹头又轰然爆裂开来,将成千上万的弹片抛撒而出。一瞬间,天空之上大大小小的弹片如雨点般四处飞溅,袭向周围的突厥战机——
但是,可惜,即便是如此天量的弹片,相比真正广阔的天空还是太少了。除了几架特别倒霉离爆点太近的九一式受到重伤坠落下去,其余的战轰都没有受到严重伤害,依然以每小时超过三百公里的高速向战舰扑击而去。
稍后,凯撒号主炮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两轮对空弹,但依然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而高速飞行的机群已经跨越了短短的主炮射程,进入罗马战舰的谨慎范围了。
凯撒号停止了无谓的主炮轰击,转而用防空炮编织起了弹幕。它在舰体两侧配备了六对120mm高平两用副炮,甲板的其余位置还见缝插针布置了大量小口径的防空机炮,现在便将炮弹不要钱一样朝天空上打出去。
大部分炮弹高速飞行几不可见,但间隔打出的曳光弹在空中拖出明亮的火光,指示出了弹道轨迹。这样的火光几乎布满了天空,真正如同一张网一般,然而即使是如此密集的炮火,也不足以阻止战机的逼近——防空防空,十防九空,防空炮与其说是把敌机打下来,不如说是指望对方倒霉撞到炮弹上,而突厥飞行员大多技艺精湛,能够在可怕的火网中镇定地主动选择进攻方向,几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果然,几十架九一式在防空网中几乎毫发无伤,只是队形进一步疏散了开来。突厥军的机载通信设备较弱,只有小队的队长机装备了较可靠的进口通信机,现在在复杂战场中难以统一协调,分散成了小队各自为战。
其中大约一半选择了对外围的驱逐舰下手,它们虽然价值较低,但防御力也较低,炸弹只要命中就容易重创,是个稳妥的选择。而另一半则穿越防空网,朝正中的凯撒号袭去,眨眼间就来到这艘巨舰周围,将炸弹投放下去,然后迅速转向脱离。
在这危急时刻,指挥室中的军官们通过电话大声地与各战位交流着,传达命令,一如往常,但语调显然急躁紧张了许多。而朱斯蒂尼亚尼舰长此时却依然冷静,用低沉中平而洪亮的嗓音喊道:“不要慌乱,做好自己的事情,那些苍蝇奈何不了我们!”
他的话并非只是安慰,很快就应验了。舰载防空炮虽然没能有效击落敌机,但火网却确实地限制了它们的活动,阻碍了它们的瞄准。更何况,凯撒号本身在海面上高速运动,九一式只能水平投弹,想命中本就不容易。硕大的航空炸弹从天而降,但却很少正中舰体,绝大部分落入水中砸起根根水柱,只有几枚小炸弹落到甲板上,损坏了一些设备,但却没造成严重伤害,有惊无险。
很快,敌机的炸弹便已耗尽,而此时已经有更多的罗马战机从西方赶来战场,突厥战机便不再逗留,重新集结后向东方机场撤离而去。
指挥室中很快响起一片欢呼声,朱斯蒂尼亚尼笑着说道:“看吧!能击败一艘战列舰的,终究只有另一艘战列舰!那些突厥人玩弄邪术,想靠飞机来对付战舰,简直就是妄——”
“炮击警报!”
突然间,急切的警报从舰桥上传下来,紧接着就有一阵低沉的炮声从南方传来。
轰轰……轰!
“什么情况?”朱斯蒂尼亚尼一下子站起身来,如此问道。
很快,便有通信兵将舰桥上的电话接过来,里面传来急切的声音:“报告舰长,是南边陆上来的炮击,根据水柱的规模推测,是战列舰级别的大炮!”
“什么?战列舰,陆上?”朱斯蒂尼亚尼惊讶起来,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难不成是列车炮?混账,陆军不是说没发现它们的踪迹吗?”
然后,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反算它们的位置,我们打回去!混蛋,又不是要塞炮,就几根铁轨上的管子,还敢跟我们对轰?”
突厥军的列车炮藏身在山谷之中,通过曲射弹道进行射击,海上的罗马战舰没法直接观测到它们。但近几十年来,随着各项技术的发展,炮兵战术也有了长足的进步。陆军炮兵和战舰皆配备了基于音频的反炮兵装置,能够根据炮声抵达不同探测器的时间差计算出敌方火炮所在的位置,进而进行反击。
不过之前空中威胁迫切,战场上杂音也太多,这一轮突然到达的重炮炮击并没有采集到足够的数据。凯撒号一边继续在海上高速运动躲避炮击,一边准备弹药,转入岸轰状态。
虽然没法直接看到敌方的列车炮,但罗马人在对轰中仍占据了上风。炮塔结构完善的舰炮一分钟可以打出两枚炮弹,而列车炮要数分钟才能打出一发;战列舰有厚重装甲庇护,即使中弹也不至于损失惨重,而列车炮就没有这条件,哪怕是近失弹也不好受。只要等到列车炮的下一轮炮击抵达,他们就能测算出对方的位置,然后把炮弹反送过去。首先挺不住的,一定是突厥人。
紧张地等待了一段时间后,果然十余枚炮弹先后呼啸而至,砸在了凯撒号周围的海面上。相比第一轮时炮弹大面积散布开来的情况,这一轮的落点要密集了许多,但仍然无一命中。而舰上的听音装置也准确记录了炮击的音频数据,迅速将方位反算出来,然后九门主炮立刻开火进行了反击。
400mm主炮的炮口暴风瞬间蔓延了整个甲板,炮弹裹挟着磅礴之力,划出曲线向南方陆地远处飞过去。不过听音测距存在误差,山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山阻碍弹道,这一轮炮击多半是打不到目标的。
不要紧,自己这边的射速比对方快得多,胜率要高上一截,朱斯蒂尼亚尼稳坐指挥席,静待炮战的结果。
果不其然,凯撒号很快将第二轮炮弹打了出去,然后又是第三轮、第四轮,直到第五轮炮弹装填的时候,突厥军的第三轮炮击才抵达,然后就是——
砰!
突然之间,一阵强烈的震颤伴随着巨响传遍了整个舰体,朱斯蒂尼亚尼豁然睁开了眼睛,惊道:“中弹了?怎么可能!”
即便是能直接看到对方的海上炮战,炮弹命中率通常也就只有个位数,打半天都没命中也是正常的。可现在突厥人的列车炮仅仅打了三轮就取得了首发命中,这简直是神一般的运气!
但事已至此,再惊异咒骂也没用,短暂的震撼过后,朱斯蒂尼亚尼立刻吼道:“检查损伤情况,中弹的是哪里?迅速修复!”
损管组的军官迅速与外界交流起来,稍过片刻后便脸色阴郁地报告道:“报告舰长……情况不太好,中弹的是e7甲板区,炮弹直接击穿了水平装甲,现在一号炮塔失能了。”
“e7……突厥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朱斯蒂尼亚尼作为舰长,对舰上各处了如指掌。e7甲板是舰体前部的一处甲板区,就在一号炮塔斜前方,若是此处被击穿,那么确实可能连带击毁一些炮塔结构……而这倒霉事真就发生了,整艘船一下子损失了1/3的火力!
实际上这也不完全是运气。凯撒号作为一艘战列舰设计优秀,而设计优秀的意思就是该厚的地方厚该薄的地方薄,海战中最容易被击中的侧舷核心区采用了厚重的多层装甲结构,而相对不容易被炮击的水平装甲就薄了许多以节省重量。然而,列车炮的弹道特性与舰炮差别很大,射角更高、炮弹更重,初速相对低一些,整体弹道弯曲许多。这使得它的炮弹在终点几乎是从天上直着落下来的,要么打不中,打中了就容易打在薄弱的水平装甲上,然后就轻松穿透这层装甲,在里面大肆破坏。
这样的弹道本来很难击中移动中的目标,然而突厥军中的电子计算机在将各观察哨传回的数据进行处理后,准确预测出了凯撒号的行动轨迹,指挥列车炮群按照数学模型将炮弹往预测的地点打过去,从而实现了惊人的准确率。这第三轮炮击明显比第二轮炮击还要密集许多,虽然只有一枚命中,但仅仅是这一枚就给凯撒号造成了严重损伤。
朱斯蒂尼亚尼压住火气,一边督促损管部门尝试修复炮塔,一边命战舰改变轨迹,令剩下的两座炮塔继续对目标进行轰击。
然而列车炮群所在的山谷当初也是经过精心选址的,海上打来的炮弹低些就被途中的山岭挡住,高些就飞过了头,绝难直接打入山谷之中。
在这样的安全环境中,炮群不急不忙地打出了第四轮炮弹。
轰轰……砰!
经过进一步的校准和计算,第四轮的命中率更上一层楼,有两枚炮弹正中舰体,其中一枚打中了舰桥侧面,将几门副炮捣了个稀巴烂,还连带损坏了一些观测和通讯设备,另一枚则砸在艏部,对没有重点防护的这一段造成了严重破坏。还有一枚虽然没有正中舰体,但却在艉部附近入水,在水下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破坏了四具螺旋桨中的其中一具和后方的桨,对战舰的航行造成了显著影响。
朱斯蒂尼亚尼再也沉不住气了,怒骂道:“混账,他们的炮弹是长了眼吗?”
不过虽然愤懑,但他也意识到今天情况不对,不能继续在这片海域待下去了,很快就发布命令,调转船头向西,带领整支舰队向西方母港撤离而去。
岸边山头上,隐蔽的突厥军观察哨见到罗马舰队被击退,一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人欢呼雀跃起来。
……
不久后,电子计算机所在的秘密帐室中。
炮兵中校放下电话,转身走向仍在盯着计算机面板的贝拉特,对他欣喜地说道:“前方传回的情报,凯撒号受损严重,已经撤出战场。这是我们第一次重创罗马人的大型战舰,你们的工作在其中做出了重大贡献,恭喜你们,也感谢你们!”
“已经赢了?”贝拉特惊喜地站了起来,“太好了!”
中校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次战斗我们赢了。”然后又道:“不过,这场战役还没有结束,趁着没有战舰干扰,我军会立刻发动进攻。对面的伯尔要塞坚固无比,普通火炮没法对付,仍然需要列车炮出手。上尉,我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是!”贝拉特挺直身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我等必定为汗国尽力,助我军早日突破索菲亚之墙,攻入君士坦丁堡!”
然后,他又看向帐上挂着的一副颜色分明的世界地图,意味深长地说道:“最终重塑这不公平的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