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 容是沉默良久道:“母后,您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如今得到了什么?余家得到了什么,?母后莫非忘了,当年昭慧皇后定下的家规,昭惠皇后的一片苦心就 是想让余家独立于皇族权势之外,这样无论是谁掌权,余家可保无事,可您跟舅舅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一心把余家跟皇族裹在一起。”
皇后娘娘脸色有些白,喃喃的道:“难道母后错了不成……”
慕容是:“母后没有错,错的是舅舅,舅舅的野心太大,早已忘了自己的本份,而且,儿臣今儿把话说清楚,母后不用再费心思撮合儿臣跟静茵,除了怀清儿臣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皇后震惊的看着他:“你,你这是什么话?给丫头迷昏头了不成,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是如此,更何况,你还是我大燕的皇子。”
慕容是却坚定的望着皇后:“母后莫非忘了昭慧皇后,她是咱们余家的姑奶奶,而隆盛帝的后宫终其一生也只有一位皇后而已,心之所系一往情深,又岂容得下旁人,隆盛帝是我大燕的一代圣主,儿臣身为子孙,应当效仿才是,儿臣告退。”
皇 后颓然靠在软榻上,自己竟让儿子驳的无一句应对之言,是啊,怎么忘了昔年的昭惠皇后,那是余家的传奇,也是整个大燕的传奇,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余家,小 时候听奶娘说起昭惠皇后的事迹,她也曾心向往之,想着若自己也能如她一般该多好,得一代君王深情挚爱,一生不辍,这是何等的福气。
后来自己进宫的时候,也偷偷向往过,可很快残酷的现实就让她明白,她不是昭惠皇后,皇上真心爱的人,也不是自己。
皇后娘娘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是如此一个情深意重之人,而那张怀清终究比自己幸运的多。可福进来道:“禀娘娘,两位舅爷递了牌子求见。”
皇后回过神来,挥挥手道:“这时候还见本宫做什么?你去告诉他们,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这件事本宫插不上手,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余文钊余文杰两兄弟这会儿真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个人都慌了,本来想的极简单,只要把赫连翾结果了,这档子婚事就黄了,皇后娘娘这儿再一使劲儿,静茵这个皇子妃就算谋到手了,赶明儿四皇子登基,静茵作为皇子正妃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更 何况,护国公跟赫连翾单独出行,这样的机会正是可遇不可求,忌讳怀清的医术,为保万无一失,给了杀手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那箭射中,赫连翾必死无疑,何曾 想到这么手拿把攥的事儿却失手了,还留了活口,更糟糕的此事竟闹大了,惊动皇上亲自下旨彻查,且主理此案的还是六皇子慕容曦。
若是别人尚有可为,唯独六皇子,恐不会讲丝毫情面,若是此案查到底儿,他们兄弟二人就是死罪,两人真怕了,急忙来求皇后讨主意。
一见可福出来,忙迎上来道:“如何?”
可福脸色一淡:“两位舅爷请回吧。”
兄弟俩一愣,忙问:“怎么?娘娘不见我们?”
可福道:“娘娘叫奴才给两位舅爷传句话,说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让两位舅爷自求多福。”
两人脸色一变,再想说什么,可福已经转身没影儿了。
俞文杰忙道:“大哥,这可怎么好?若是让慕容曦查下去,咱们哥俩这条老命恐都保不住了。”
俞文钊脸色一阴:“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道了。”
俞文杰:“大哥是说刑部大牢……可刑部大牢守卫森严,加上如今是慕容曦主审此案,恐不好下手,而且,若是下毒恐瞒不过那赫连翾的眼睛,若是给她救回来,可成了不打自招,就算咱们哥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余文钊目光一闪:“可还记得十七年的天牢大火……”
余文杰眼睛一亮,却不禁道:“如此一来,恐死的不止一个人。”
余文杰:“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先自保要紧。”
是 夜,刑部大牢失火,火势蔓延开来,不消一会儿就成了一片火海,当夜有风,风助火势,烧毁了周围众多民房,好在凌晨的时候,天降大雨,大火才没有继续蔓延, 却仍有不少老百姓葬身火海,老百姓住了一辈子的房子烧了,侥幸活命的,正在烧毁的房子里扒拉亲人的尸首,浑然不顾雨越下越大,有的就那么坐在雨里,想来已 经哭的没有眼泪了,一张张木呆呆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眼睁睁看着亲人烧死,家园被毁,怎能不去绝望,怀清接着信儿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副惨象。
怀清抬头见雨势越大,这些人刚经历生死离死别,若是在冷雨中坐上半天,恐侥幸保住命的也要悬,于是开始劝这些人暂去善堂安身,可这些人哪里肯听,说这里是他们的家,死也不去善堂。
怀清正没辙的时候,忽听身后一个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是四皇子慕容是,我跟大家保证,待调查清楚此事,必然给大家一个公道。”
人群有短暂的安静,接着便有人道:“什么公道,即便你是皇子,难道还能还我们一个新家不成?”
慕容是道:“我这里应下大家,因大火烧毁的房屋,由朝廷负责重建,这段时间还请大家先在善堂安置,具体的措施容我先奏请父皇。”
怀清也道:“四皇子是言出必行之人,请大家信他,这会儿雨越下越大,大家还是快些去善堂要紧……”
慕容是跟怀清一再保证下,众人方渐渐移往善堂,怀清这才松了口气,侧头看向慕容是,见他穿着常服,腰上松松垮垮,竟连腰带都忘了系,可见是匆忙赶来的,且并未打伞,站了这一会儿,浑身都给雨水打湿了,顺着衣裳角往下滴水,不禁埋怨道:“怎么不打伞?”
说着把自己的伞举了过去,却被他接住,仍打在她头上:“我不妨事,你身子弱,禁不得雨。”
怀清知道他执拗,也只能依着他:“那你快回去换身衣裳,这么着真要病了。”
慕容是目光一柔:“嗯,这就回去。”说着扫了眼周围不禁叹道:“我只是淋了些雨,这些老百姓却失去了亲人和家园……”
☆、第147章
皇上一听奏报,心说这大火起的也未免太巧了,令他不禁想起十七年前的事儿,脸色不禁一沉:“好端端的怎会失火,可查出了原因?”
刑部尚书刘廷云暗暗抹了把汗,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呢,好端端的怎么就失了火,大牢里的犯人死就死了,却还连累了外头的老百姓家毁人亡,这事儿干的真他娘的缺了大德了,最重要,自己恐也要跟着受牵连。
忙跪下道:“回万岁爷,昨夜三更起火,因有风,迅速烧了起来,微臣赶到的时候,火势太大已经救不得,刚微臣过去仔细瞧了,发现有此物。”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高举过头。
海寿拿着托盘过来,他放在里面,海寿转身递给皇上御览。
皇上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硫磺火箭,还真是老把戏,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纵火?”
刘廷云不免瞄了旁边的慕容是一眼,心说这件事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护国公跟未来的四皇子妃在通州被刺,虽说死了三个,却留下了一个活口,正关在刑部大牢,昨儿皇上刚说要严查此事,晚上刑部就失火了,这事儿巧的都不用想。
且, 这京城谁不知,余家一直想让自家闺女当四皇子妃,皇上这赐婚旨一下,余家这事儿就算黄了,也只有赫连翾一死,余家才能再有机会,这几年余家虽说不在朝为 官,可仗着自己是皇后的娘家,把谁放在眼里,烧个大牢算什么,只要把人灭了口,六皇子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这活口没了,也是死无对证,到时候就来个死不承 认,六皇子能如何。
这如意算盘拨的真是噼啪响,可惜没想到,把民房也一块烧了,那可是几十户人家,数百条性命,这余家真不怕有报应啊,真亏庆福堂善名在外,这内里缺德事可一件也没少干。
想到此,忙道:“回万岁爷话儿,从现场落下的这火箭头来看,是有人故意纵火。”
皇上略沉吟看向慕容是:“老四,听说你一早上就去了,如何?”
四皇子道:“惨不忍睹,那一溜几十户人家的房子都烧了,初步估计烧死的老百姓有四百多人,侥幸活下来的,暂时安置在了善堂,儿臣已答应他们由朝廷重建烧毁的房子。”
皇上点点头:“该当如此,此事你瞧着安置就是。”说着看向慕容曦:“老六,牢里的那个活口如何?”
慕容曦目光一闪:“回父皇话,那人命大,起火时钻进了水缸,虽侥幸活命却给烟呛坏了嗓子,说不出话了,儿臣正想奏请父皇,可否请王太医给他瞧瞧,若口不能言,这案子便无法审问下去了。”
皇上点点头:“如此,就让王泰丰去一趟吧。”
余文杰匆匆进来道:“大哥不好了,我刚接着信儿,昨儿那场大火竟然没烧死那个活口,只听说嗓子给烟呛坏,说不出话了,慕容曦奏请皇上让王泰丰过去诊治呢,若让王泰丰给那厮治好了,咱们哥俩前头干的可都前功尽弃了。”
说着,不禁小声道:“王泰丰是隽儿的师傅,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道能见死不救吗,不若让隽儿……”
话音未落,忽听外头哐当一声,兄弟俩一惊,抬头见是余隽,余隽刚从善堂回来,目睹了那些烧伤的百姓,回来是想跟父亲二叔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那些烧伤的人安置在庆福堂,却不想却亲耳听见了这些。
即便余隽之前有些怀疑,却始终不信他爹跟二叔会做出此等泯灭天良之事,而且,做这些事竟然是为了灭口,以掩盖在通州买凶杀人罪行。
余隽脸色惨白,手里的药箱落在地上都不知道,一步一步走进来,望着他爹:“爹,您跟隽儿说,这些不是您做的,不会是您,您从小就教导隽儿,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本份,可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
余文钊脸色有些变:“爹也是为了咱们余家。”
“为了余家?爹这是承认了。”
余文杰道:“隽儿你就别跟着裹乱了,若不是那丫头横插进来勾引了四皇子,皇上的赐婚旨又怎会下到国公府,不是我跟你爹心狠,是那丫头找死。”
余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跟二叔,忽觉眼前这两个人如此陌生,余文钊给儿子目光看的有些恼:“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二叔说的是,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余家不得已而为之。”
“为 了余家?”余隽苦笑一声:“爹,您这是骗隽儿呢,还是骗您自己呢,如今的余家怎么来的,是当年昭惠皇后在余家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振兴家业,方有如今的余 家,昭惠皇后只恐余家跟皇族牵连过深而陷入危机,才定下了余家后人不可为官的家规,爹跟二叔难道忘了不成,更何况,您抬头瞧,我余家的祖训如此光明正大的 悬在正厅之上,行医济世,忠厚传家,作为余家人当以救治天下人为己任,可爹跟二叔却为了一己私心而纵火,你们如何对得住我余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住善堂 里死了亲人毁掉家园的老百姓,不行,我要去衙门说清此事。”
说着就要往外走,余文杰大喝一声:“还不拦着他。”上来几个人抓住了 余隽,余文钊脸色变了几变道:“爹一时糊涂方才做下此事,你放心,爹跟你二叔会尽力弥补,那些老百姓的房子,咱们余家出银子翻盖,保证比他们原先的还要 好,虽说你爹跟二叔做了错事,可你难道忍心看着爹跟二叔丧命不成,大错已经铸成,悔之晚矣,再说,你去告发爹跟二叔,对咱们余家可有什么好处,爹跟你二叔 若获罪,余家焉能幸免,隽儿你不要糊涂才是。”
余隽看了他爹半晌儿道:“大丈夫立于世间,有可为,可不为,既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方是大丈夫所为,况,爹即便帮那些百姓翻盖了房子,那些百姓的亲人呢,那不是阿猫阿狗,那是人命啊,那么多条人命,爹怎么赔?”
话音未落,就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余文钊瞪着弟弟:“你做什么?”
余文杰道:“大哥,隽儿的心眼死,便咱们说再多的话儿,他也听不进去,若让他出去把咱们告发了,咱们哥俩可就完了,倒不如先把隽儿看管起来,待此事过去,再慢慢说服与他,方是上策。”
余文钊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你刚说的那招儿恐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