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爷探头看了看:“怎么着,对我们爷俩还区别对待不成?”
慕容是道:“这酒性烈,怀清酒量浅,若吃了恐要醉的,倒是这果子酒还好,多吃几盏无妨,也省的败了兴致。”老公爷暗暗点头,也怨不得丫头瞧上他,虽是皇子,这份心意却着实难得。
三人这一顿酒吃到日头偏西方才尽兴,老公爷已经有些微醺,四皇子的目光也有些迷离,就怀清一个还算清醒。
怀清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还好,后来不知怎么爷爷跟慕容是就拼起酒来,也不能说拼,只不过爷爷一杯一杯的喝,慕容是自然要陪着,总不能让爷爷自己喝吧,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喝到这会儿,空坛子都好几个了,不是怀清劝,老公爷还喝呢。
怀清跟着爷爷上车的时候,颇有些担心的看了慕容是一眼,慕容是却笑了笑,意思是不妨事,怀清才走了。
马车刚没影儿,慕容是一转身就吐了起来,可喜忙扶着爷,心说,老公爷也真是,哪有这么喝酒的,估摸那老头是故意的。
可喜就不明白了,哪几位爷王妃娶了一个接着一个,也没见这么费劲过,偏他们家爷,这一个把命都快搭上了,真是过了一山又一山啊,这眼瞅着好事近了吧,又蹦出来个老公爷,也不知道怎么就看爷不顺眼,非要挡着爷的好姻缘。
见爷好了些,忙扶着爷进里头躺着,刚说叫人去传醒酒汤,不想石头已经端着托盘进来了,:“这是姑娘一早让上熬的醒酒汤,临走吩咐叫爷吃下。”可喜心道,算哪位还有点儿良心,瞧着爷喝下了,才放了心。
再说怀清,上了车就不禁埋怨:“您老今儿是怎么了,这酒喝多了伤身呢。”
老公爷不乐意了:“你是心疼爷爷,还是心疼你那四皇子呢。”
怀清脸一红:“我,我是说这个理儿。”
老公爷道:“少哄弄爷爷,爷爷明白着呢,我好容易得回的孙女,他想娶就娶,门儿都没有,不过我这关,皇子也没用。”
怀清给他的孩子气逗乐了,知道老人家执拗,笑道:“好,那孙女这一辈子都不嫁,陪着爷爷。”
老公爷脸色方才好了些:“这才是,不过爷爷也得嘱咐你一句,皇上跟前无小事,宫里人多眼睛更多,你要小心些,莫莽撞大意才是。”
怀清知道爷爷是叮嘱自己要谨慎些,点点头:“孙女知道。”过了今儿又该进宫给皇上看病了,说句实话,真不想去。
怀清号了脉躬身道:“可否瞧一下万岁的颈项?”
皇上背过身子去,怀清按了按他的脖颈处,仍有些轻微的摩擦音,又问:“万岁感觉如何?”
皇上道:“你那药甚灵验,朕觉得好多了,颈肩也差不多好了,只不过腰膝仍有些酸。”
怀清要了旧方来增减了几味:“此方吃五剂就应差不多了,只不过,治病不如预防,万岁爷若不想再犯旧疾,还需注意平日的保养,伏案不宜过久,劳逸结合方是保养之道。”
皇上却叹了口气道:“大燕广有疆土,亿万黎民,今儿东边发水,明儿南边又闹旱灾,好容易今年益州没发水,直隶却又闹起了蝗灾,这蝗灾过去,可是寸草不生了,老百姓怎么办,况这蝗灾有越演越烈之势,朕如何能不愁。”
怀清倒是也听说了,直隶蝗灾闹的厉害,想来皇上这病也是从这上头得的,心里头着急日夜不寐,兼之劳累过度,方触发旧疾,见皇上双眉紧锁,眼下有明显的黑圈,可见即使在病中也未得休养。
皇上大约寻不到可以诉说这些的人,一开头倒又说了下去:“这蝗灾多伴大旱而生,这旱比涝还苦,颗粒无收,老百姓岂不要饿死了。”
虽说心里觉得皇上冷酷,可此时他担心万千黎民生计的样子,又令怀清心里一软,都觉得君王高高在上,龙御九州,风光无二,可这风光背后的难处谁又看的到呢,这么一个大的国家,多少事需要处理,若是自己早愁死了。
心里一软便放弃了之前的小成见,开口道:“万岁爷何必着急,这天灾人祸总是免不了的,万岁爷如此心系黎民疾苦,小小蝗灾又有何惧?”
怀清一句话倒引得皇上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口气大,你当这是瞧病呢。”
怀清道:“在臣女眼里两者有共通之处。”
皇上道:“哦,那你说说有何共同之处,莫非你有治蝗之策?”
怀清目光闪了闪道:“臣女只是大夫,哪知道这些事,只不过小时候常听爷爷说故事,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太宗驱蝗的故事,太宗是明主,皇上是圣君,小小蝗灾必然难不倒陛下,臣女告退。”
☆、第142章
“海寿,你说这丫头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海寿一愣忙道:“老奴不知。”
皇上道:“《资治通鉴》 上曾记载,贞观二年,京师旱,蝗虫大起。太宗入苑视禾,见蝗虫,掇数枚而咒曰:“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 蚀我心,无害百姓。”将吞之,左右遽谏曰:“恐成疾,不可。”太宗曰:“所冀移灾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这丫头是想让朕效仿太宗治蝗呢。”
海寿愕然:“这如何使得,那蝗虫怎可吞食,万一……”说到此,不敢往下说了。
皇上站起来道:“那丫头怎么说的来着,太宗是明主,朕是圣君,明主能吞蝗虫,朕如何不能。”说着不禁笑了一声:“这丫头倒真聪明。”
海寿心说,那位可不聪明吗,若不聪明,如何能把皇上哄的如此高兴,只不过,这吞食蝗虫,想想都膈应的慌。
皇上沉吟半晌:“朕若跟太宗一般,难免落个拾人牙慧之嫌,既然这丫头给朕出了主意,朕也当采纳才是,朕记得,这丫头不止能瞧病还善厨艺是吧?”
海寿道:“正是,翾姑娘做的菜虽简单,却颇合万岁爷的脾胃,且善于把医理融入厨艺之中,做出的膳食,色香味之外还能令身体康健,的确难得。”
皇上道:“朕若下旨,在太极殿外,设下百蝗宴,这丫头可能给朕做出一百道菜来?”
“百蝗宴?”海寿喃喃的念了一遍,心说,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儿吧,这蝗虫如何能吃,更不要说做菜了,那丫头这回可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顺带还连累的文武百官,皇上赐宴谁敢不来,只要想保着脑袋的谁敢不吃。
“什 么百蝗宴?”怀清愣了愣,看着若瑶。若瑶白了她一眼道:“真亏你天天在京里头待着,怎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两天京里可是闹的沸沸扬扬,皇上特意下了旨意,要 在太极殿外空地上设百蝗宴,不止京官儿,直隶的地方官也都来,还有各地的鸿儒乡绅,要不然,京里能这么热闹啊,怀清,你说皇上这个百蝗宴难道真是吃蝗虫不 成,我一想到那东西就恶心的不行。”
怀清却眨眨眼道:“其实蝗虫才好,味道鲜美不说,营养价值还高,跟你天天吃的燕窝差不多。”
若瑶:“呸呸,胡说八道,蝗虫跟燕窝怎么一样。”
怀清笑了:“反正又不让你吃,怕什么?”
若瑶道:“你就不替你哥想想,还有我爹,赫连府你祖父跟小公爷肯定也要去的,还有你的四皇子,都脱不开身。”
怀清道:“吃就吃,还解馋了呢。”
若瑶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愁。”
怀清:“愁什么?回头让陈皮捉些来,我给你做几道蝗虫的菜,只你尝了,保证吃一回想两回。”
若瑶忙摆手:“算了吧,我还是不想的好。”
正说着,刘成进来道:“大奶奶,姑娘,外头大内的海公公来了。”
两人一惊,心说,他怎么来了,若瑶道:“相公这会儿正好不在,如何是好?”
刘成道:“海公公说不是来找大爷的,是有事寻咱们姑娘。”
若瑶疑惑的看向怀清,怀清暗道,莫非是皇上的病情有变,不能啊前儿自己才进宫给皇上复诊过了,应该无碍了。
却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海寿一见她,笑道:“翾姑娘,叫咱家好找。”
怀清忙道:“公公是来……”
海寿手里的拂尘一甩:“传皇上口谕……”怀清忙跪在地上,海寿方道:“三日后太极殿前设百蝗宴,特命赫连翾进宫主理此事。”
怀清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呆了半晌儿,直到海寿道:“翾姑娘这就跟咱家进宫吧。”
怀清道:“公公,莫不是开怀清的玩笑呢吧。”
海寿:“咱家有多大的胆子,敢谎传万岁爷的口谕,若不是皇上亲口下旨,咱家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皇上是想起姑娘的厨艺,说比宫里的御厨强,故此才把这差事交给姑娘打理,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呢。”
怀清心说什么造化,简直就是见不得自己清闲,自己那点儿厨艺,也就是家常菜罢了,搁在平常人家勉强还过得去,跟御厨怎么比,再说还是百蝗宴,这明明白白是个烫手山芋啊。
心里头真后悔,那天就不该说那句话,本是瞧着皇上那样为了蝗愁的那样有些不忍,故此提了一句,不想皇上就解读成这样了。
应该说,皇上这一招跟太宗吃蝗虫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这件事闹的越大,传的越广,老百姓越会效仿,蝗虫是多,可大燕的人比蝗虫更多,若是人人都能吃蝗虫,何惧直隶的蝗灾。
招儿是妙,可跟自己有什么干系啊,宫里那么多御厨呢,莫说百蝗宴,就是千蝗宴,万蝗宴也是小菜一碟,用得着自己吗。
可皇上下旨,自己难道能抗旨不成,只得跟着海寿进了宫,到了御书房跪下磕头,皇上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丫头心里不满呢,不禁挑挑眉道:“朕设百蝗宴是为了直隶的百姓,不常听人说医者父母心,你既是大夫,出些力也应该。”
怀清心说,这力有的是人乐意出好不好,轮谁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啊,可实在不敢抗旨,只得道:“臣女只一个人,便生出八只手脚来,恐也做不出这些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