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夫人道:“你糊涂,便她无意,四皇子上心,早晚也是皇家的人,彦儿这番心思恐要落空了。”
“老奴瞧着老将军颇喜欢怀清姑娘,若能嫁给少爷,倒是一桩难得的好姻缘。”
尹夫人叹道:“好姻缘不成也无用,算了,再瞧瞧吧。”
婆子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若怀清姑娘此时回益州,恐老爷哪儿……”
尹夫人脸色一沉:“尹进宝那个病,老爷便真开的了这个口,这丫头也不可能去。”
婆子道:“还说老爷不理会了呢,不想还是心疼。”
尹夫人道:“到底是他的亲骨肉,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不成,只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尹进宝有今日的结果也算罪有应得,这些日子咱们且不回去,给老爷些时间,让他尽尽心,也省的过后想起来后悔。”
怀清自是不知道这些,辞别老太君跟冯子京一路回了益州,刚进府衙的大门,牛蒡就跑进来道:“姑娘,尹大人来了,要见姑娘,瞧他的脸色仿佛有急事。”
怀清略沉吟道:“我走的这些日子,益州可有什么事儿?”
牛蒡道:“要说事就是尹进宝了,为了个戏子在临江楼被个江湖客打了一顿,回家养到如今不见好,奴才听庆福堂的郎中私下说,尹进宝得的是脏病,浑身烂的一块一块的,都快看不出人样儿了。”
忽想起什么道:“莫非尹大人是来请姑娘给他那混账儿子瞧病的。”
怀清道:“你出去跟尹大人说,若是为了他家二少爷的病,我实是无能为力。“
牛蒡也觉尹继泰有些过分,且不说前头尹进宝跟姑娘的恩怨,就说这个病,怎好意思来请姑娘去瞧。
到了前头把怀清的话一说,尹继泰叹了口气,这就是命,进宝胡作非为,为了个戏子险些没让人打死,抬回家伤没治好,浑身就开始起了脓包,渐次烂成一块一块的,寻了庆福堂的郎中来,说是恶疮,一个个摇着头去了。
虽恨进宝不争气,到底是自己儿子,尹继善也是实在没辙儿了,才来府衙一试,心里头明白,找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瞧这种病,委实不妥。
叹了口气,刚要走,却见甘草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方子,到了跟前先一福,把方子递给尹继泰:“二少爷的病,我们姑娘实在治不了,这里有个方子,尹大人拿回去试试吧,便不能治愈,许能好过些。”
尹继泰忙道:“怀清姑娘不计前嫌,真乃大医风范,在下谢姑娘了。”
甘草回来的时候,怀清刚洗了澡,正坐在炕上,让银翘帮她搅头发呢,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送去了?”
甘草嘟嘟嘴:“依着奴婢说,姑娘何必管那尹进宝的死活,前头他那般跟姑娘为难,又是这样的病,便病死了也活该。”
怀清道:“看在尹大人面儿上,不好袖手旁观,尹进宝那个病到了如今地步神仙也医,减轻些痛苦,尹大人也能好过些。”
银翘道:“那就是个混账,活该有此报应,说起来,尹大人这两位少爷,还真是天差地远呢,瞧瞧大少爷,再瞧瞧尹进宝,简直一天一地,莫怪尹大人瞧不上这位呢,搁谁都得偏心,算了,不提他了,省的沾了晦气,姑娘,这次回来在益州待长了吧。”
怀清摇摇头:“说不准,听老太君的意思,今年开春要办若瑶跟哥哥的婚事,恐哥哥这个益州知府当不长。”话音刚落,忽听外头咚一声,接着传来陈皮的声儿:“大爷,你还好吧,怎好端端的摔了一跤。”
怀清莞尔,倒是忘了,这个好消息她哥还不知道呢……
☆、第119章
怀济进来的时候搓着手,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问了,那样儿甚为可笑,怀清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哥,我是你的亲妹子,哪还用如此,有话直说便是。”
怀济方磕磕巴巴的道:“那,那个,小妹刚说的话儿,可,可当真吗?”
怀清点点头:“老太君跟叶大人私下商量的,应该不会错,只不过,恐哥这个益州知府要当不长了,飞江堰的工程刚开始,哥甘心吗?”
怀济豁达的道:“冯先生一早说过,这飞江堰最快也需十年方能见些雏形,等建好不定要多少年了,且,如今冯先生主理此事,又有尹大人在,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说起来,这飞江堰的功劳也不是哥哥的,若没有前头的彭大人,也不会有这飞江堰了。”
怀清不禁对她哥刮目相看了:“哥,你真是变了好多。”
怀济叹了口气:“经过这么多事,哥若是再不变,也就不用再当官了。”
怀清:“哥想得开就好,说起来,咱们兄妹好几年不回桑园村了,若今年能娶若瑶进门,到时候咱们一家子去桑园村祭祖扫墓,哥也算衣锦荣归,光宗耀祖,爹娘地下有知不定多欢喜呢。”
怀济点点头:“可不是,这一晃好几年不曾回桑园村。”
怀清想起一件事来,略斟酌方道:“哥,咱家跟太医院的太医可有干系吗?”
怀济目光一闪:“怎好端端问起了这个?”
怀清摇摇头:“呃,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怀济道:“咱们家世代都在桑园村行医,哪会跟太医有什么干系。”
怀清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苏毓敏的事儿告诉哥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海寿弓着身子进来,皇上没抬头只问了一句:“事情查的如何?”
海 寿道:“把张家的祖宗八辈儿都查了一个遍儿,没发现跟苏家有什么干系,张家世代都在桑园村行医,在当地也颇有善名,张怀济自小苦读诗书,张家的医术就让他 妹子承继了下来,后爹娘早逝,兄妹俩相依为命过活,倒是有件事,张怀济幼年曾定过一门亲事,后那家嫌张怀济只是个驿丞没出息,毁了婚约。”
皇上放下手里的湖笔,抬起头来道:“倒真是势力之人。”想起什么:“你就去传之春过来,前两日他跟朕说的事儿,朕该应他了。”
海寿应一声下去,心说,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以张怀济的出身家世,能娶叶府的大小姐,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靠上叶之春这颗大树,自己又有本事,往后还愁什么。
更何况,人家还有那么个聪明的妹子呢,怀清那丫头可是人精里的人精,将来不知给谁得了去呢。
这么想着就不禁想起四六两位皇子,六皇子是没戏了,听说自打娶了王妃就不着家,天天往百花洲跑,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比成亲前还浪荡呢,这六王妃刚进门就守了活寡,也真够倒霉的。
有时海寿也琢磨,若六皇子当日娶的是张怀清,或许如今的百花洲再也见不着六皇子的影儿了,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六皇子心里头爱的人是张怀清,至于当初为什么抽风的非要娶护国公府的二小姐,这里头肯定少不了哪位亲娘舅的撺掇。
说起韩章,别看自己就是一个奴才,也有点儿瞧不上那位呢,当初淑妃怎么进的宫,别人不知,自己可是一清二楚,若不是把自己的亲妹子献给皇上,并且得了宠,恐韩章还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呢,哪会混到如今的封疆大吏。
可这位不知足啊,还得折腾,这就有些蠢了,毕竟淑妃没了,皇上对他也算仁至义尽,若他无非分之想,皇上睁只眼闭只眼混一辈子荣华富贵也不难,若他非往死里头作,就谁也怨不着了,而且,指望六皇子怎么着,这主意可打歪了,那位六爷根本就无此心,再撺掇也没用。
皇上若不是早看出这一点,又怎会应了护国公府的亲事,其他几位皇子可都眼巴巴盼着呢,所以说,六皇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谁也怨不着,就怨他自己耳根子软,听了他舅舅的。
而这里头最稳当的当属四皇子,海寿先头真没发现,四皇子跟怀清有什么干系,跟六皇子的招摇不一样,四皇子这份心思藏的深啊,若不是那天出宫的时候,亲眼瞧见四皇子的所作所为,自己还真不能信。
且,四皇子这份心下的丝毫不比六皇子差,那天张怀清在坤德殿跪了半天,出宫的时候自然走不快,四皇子一句话没说,却走得极慢,且时不时停下,若不是心疼到了极致,怎会如此,虽心疼,却也不像六皇子一般莽撞,知道自己莽撞了对张怀清只有害处。
说起来,这位才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啊,而且,四皇子从小就执拗,属于认准了一条道就会跑到黑的主儿,所以,海寿觉得,即便如今不可能,早早晚晚,那丫头也是四王府的人,至于是正是侧,就得看四皇子的本事了。
到叶府见了叶之春,海寿就笑眯眯的道:“老奴恭喜叶大人了。”
叶之春一愣:“海公公这话从何而来?”
海寿道;“刚提起了张大人,万岁爷便叫老奴来宣叶大人进宫,想必是前几日叶大人所请婚事,皇上应了,岂不是大大的喜事吗。”
叶之春虽脸上不动声色,却也暗喜,这档子事儿拖到今儿,都是自己的错,女儿的心意他再清楚不过,先头是糊涂了,后来想通了,方知名利不过身外之物,只女儿能幸福就比什么都强。
心里头一高兴,挥了挥手,叶安会意,拿出两张银票塞给海寿:“海公公辛苦。”
海寿也没推辞,笑眯眯接下道:“倒是要沾沾叶大人的喜气儿,回头还要讨一杯喜酒吃。”
叶之春道:“那是自然。”
进 了御书房,跪下磕头,皇上笑道:“起来吧,上回你说的事儿朕允了,当初你举荐张怀济任益州知府,本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想你这位准女婿倒争气,去了不过半 年,益州的瘟疫也没了,飞江堰也开工了,若不是时刻心念百姓,如何会做出这些事儿来,张怀济虽年轻,却是我大燕的栋梁之臣啊,跟若瑶丫头也匹配,成全他们 也是一桩美事,就别在益州当什么知府了,先回京成了亲再说,朕来做这个大媒,如何?”
叶之春忙又跪下:“微臣叩谢皇上恩典。”
皇上扶起他道:“如今想想,有些事倒是朕做差了,此事就当补偿吧。”
叶 之春知道皇上说的是江南的事,还有前头对怀清的为难,想到此,叶之春不禁暗暗讶异,到底那丫头聪明啊,皇上可是有了名儿固执,这一点儿四皇子颇似皇上,轻 易不会改变对一个人的观感,却对怀清丫头心存歉意,可见从心里头喜欢那丫头的,不过想想,那丫头也很难让人憎厌。
有皇上这个大媒,这婚事也算风光圆满,倒是张家的那边儿,恐有些棘手,张怀济这个官当得,别人不知,叶之春可最是清楚,说一穷二白也不为过,且张家又没底子,就凭怀济那点俸禄,恐支应一家子的挑费用度都费劲,这忽然要成亲,还不上了吊啊。
回府便来寻叶夫人:“张家家境清贫,这成亲却省不得银子,回头你寻个名头给张家送过去五千两,也好备办婚事,省的叫外人看了笑话。”
叶 夫人听了,噗嗤一声乐了:“老爷还当张家是那些年在邓州府的时候呢,怀济是一门心思当他的清官,可还有个怀清呢,这丫头可是能生财会过日子的,听若瑶说, 拿药方入了庆福堂的股,一年里光分红少说也有小一万呢,还有南阳伏牛山上的三十倾冬菇田,若不是这次在益州折腾进去不少,这丫头手里可有不少存项,再说, 老爷别瞧张家家境贫,怀清丫头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咱家给的银子,一个是为着她哥的名声,再一个,也怕委屈了若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