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作者:江潭映月
    单秋华走了过来，她没有听到女儿和凉悦的谈话，刚刚把桑桑的行李放进她的卧室。此刻也在女儿的身旁坐下认真地端祥着女儿的容颜。
    “瘦了啊！”
    母亲的声音里不乏心疼，伸手摸摸女儿的脸。桑桑确实是瘦了，孕期反应不是很重，也有一些。
    “妈，我已经回来了，妈妈天天给我红烧排骨，很快就会长一身肉的。”
    她笑着说瑚。
    “妈妈这就去买排骨。”单秋华说着就起了身，换了鞋子拿了手包就出去了。
    望着母亲匆匆而去的背影，桑桑心里的难过又升起来，她的眸光重又变得黯淡铄。
    “也不知道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她轻轻地念叨。
    凉悦也低了眸道：“应该不会有事的，哥是正当防卫。”她又抬了眸，笑呵呵道：“你放心吧，哥一定会好好地回来。”
    她的眸光很亮，很坚定，桑桑的手轻轻覆在凉悦的手上，握住。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秦川走了进来。
    “姐，你回来了。”秦川兴冲冲地进来，但是看到沙上和桑桑坐在一起的人时，又冷了脸。
    “你怎么来了！”
    凉悦鼓了鼓嘴，“我来送我姐。”
    “我姐什么时候成你姐了！”秦川不满地说。
    凉悦硬硬地回道：“早就是我姐了。”
    秦川切了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告诉你，这里不欢迎沈家的人，你赶紧走！”
    他一副厌恶的样子，凉悦也绷了脸，“姐姐让我呆在这儿，我就呆在这儿，关你什么事！”
    秦川被她一句话给噎住了，正想再说什么，桑桑道：“秦川，别这么无理，是凉悦送我回来的。”
    秦川看了看凉悦，哼了一声。换了鞋，便阴着脸进屋了。凉悦扁扁嘴，也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桑桑转头安慰道：“别跟他生气，他就是狗脾气。”
    “我知道，姐。”凉悦抱了抱桑桑，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姐，你好好休息吧！”
    “路上开车小心。”桑桑也站了起来，送凉悦到门口。
    凉悦说：“放心吧，姐。”
    看着她娇俏的身影一蹦一跳的下楼去，桑桑沉沉的心事又浮上来。她回身进屋，一个人坐在沙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会想着那事件的最坏结果，沈凉晨坐牢。
    她坐在沙上，眉目深深，两只手绞在一起，不由自主地绞着手指。秦川从卧室里出来了，在她身旁坐下，“姐，你有心事啊？”他已经看出了他的姐姐那种满腹心事的样子。
    “秦川。”桑桑侧头，眸光深深，“知道姐为什么突然回来吗？”
    “我也在想这个啊！”秦川知道，他的姐姐既然离开了，就不会轻易回来。
    桑桑幽幽道：“我在那边遇到了坏人，是沈凉晨救了我，他打伤了那个人，目前还在那边接受调查。弄不好……”
    她咬了咬唇，“是要坐牢的。”
    秦川愣住了。
    好半天才说，“姐，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桑桑痛苦地摇摇头。
    “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如果他坐了牢，我会带着孩子一起等着他回来。”
    桑桑语声哽咽，难以预知的未来让她心力交瘁一般。
    秦川轻轻地把姐姐搂了过来，轻声安慰，“姐，别太担心了，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桑桑知道，秦川和凉悦不过都是在安慰她而已，忍不住哽咽了，秦川道：“姐，你都怀孕了，不要哭鼻子，况且，他就是坐牢，那也是他欠你的。”
    桑桑没应声，她对沈凉晨本来就没有恨，有的只是心灰意冷，但是沈凉晨为了救她而身陷囫囵，她的心情难以安宁。如果沈凉晨因此而坐牢，她会带着孩子等着他出狱，如果没有坐牢，她便不会和他在一起。
    如今此刻，她只希望，他不会有事。
    秦川去拿了毛巾过来给他姐姐擦眼睛，“姐，不要哭了，沈家那么大的势力不会让他出事的。”
    从秦川的心里，对沈凉晨那是由衷地愤恨，因此虽然听说了他有可能入狱的事情，心里也咯噔一下，但仍没能抵减心里的愤怒。
    桑桑抽泣了几声，心里对沈凉晨的担心化成深深的无助，“秦川，不要告诉妈这件事，还有我怀孕的事，也先不要告诉她们。”
    望着姐姐深深期盼的眼睛，秦川点点头。
    “姐，沈凉晨的事情我可以瞒着，可是怀孕的事情你瞒得了吗！”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在姐姐的腹部扫过，眸光里是深深的担忧。
    桑桑轻声道：“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他们的。”
    桑桑不能相信，自己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以带给父母喜悦，必竟她是一个二嫁却又被孩子的父亲悔婚的人。
    单秋华拎着很多菜回来了，“今天呀，我们红烧排骨，红烧鱼。”她边换掉鞋子边拎着东西往厨房走去。
    桑桑看看母亲的背影，她虽然对女儿的突然回来，心头喜悦着，可是她也一定疑惑着，女儿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妈妈，我真的不想让您和爸爸跟着担心，桑桑对着母亲的背影说。
    凉悦一个人在西餐厅里，默默地坐着。小姑娘现在满腹的心事，哥哥不让把他出事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而嫂子又不让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公公婆婆，凉悦心里担心着哥哥的安危，又得帮他们保守这两个秘密，只觉得有一种很闷，很憋得慌的感觉。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点了两盘西餐，可是一口都没动。两只雪白的胳膊肘支在餐桌上，手背顶着下巴，拧着眉，十分苦恼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哐的一声响，便立时抬了头，只见楼梯处有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一个是餐厅的客人，一个是服务员。
    那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叶皓南，他好像喝了很多酒，走路有点儿不稳，下楼的时候和端着餐盆的服务员撞在一起了。他干净的的墨色衬衣上洒满汤渍，服务员连声说着对不起，而他却什么都没说地，掠过那个服务员往外走去。
    一路上脚步匆忙，又差点儿跟匆匆过来的大堂经理撞在一起。凉悦看到他匆匆忙忙地奔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她不由站了起来，探头探脑地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只见叶皓南弯着身形，两只手臂撑在盥洗台上，正在呕吐。
    他的脸憋得很红，胃里翻江倒海的让他说不出的痛苦，俊朗的面容上突起青筋。
    凉悦站在盥洗室外面，吃惊地看着他呕吐，在她的印象里，叶皓南是斯文儒雅的，仅管他的私生活曾经有点儿乱，但他却一直是一个很注意形象的人。
    她皱皱眉，看着他吐得翻江倒海的样子，满脸不可思议。
    叶皓南却在这个时候扭过头来，眸光阴沉，“看什么看，没看过吗！”
    他语气不善，凉悦扁扁嘴，哼了一声，“没有那个酒力，就不要喝那么多嘛，一个跑过来吐，真丢人！”
    凉悦是故意气他的，却不料，叶皓南直起身形走了过来，一阵浓浓的酒味袭来，他已经一只手揪住了凉悦的衣服领子，“你说什么呢，啊？谁丢人了！”
    他那凶狠的样子让凉悦有点儿害怕，但仍硬着头皮说：“谁吐我就说谁！”
    叶皓南攥着她衣服的手又落在了她的肩上，手掌重重地加了点儿力道：“管好你的嘴，臭丫头！”
    凉悦瞪大眼睛看着他，
    叶皓南阴沉着神情转个身离开了。
    凉悦切了一声，有点儿郁闷。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接听。
    “妈。”
    “凉悦，桑桑回来了？”
    “咦，妈你怎么知道我嫂子回来了？”
    凉悦好奇怪地说。
    王若茹道：“你只告诉我是不是！”
    “是……”
    凉悦皱着脸说。
    王若茹道：“那你哥呢？”
    凉悦心头咯噔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
    “你什么不知道，你哥出事了是不是？”王若茹恼道。
    “是……没有的，没有的。”凉悦先是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又忙否定，“我哥没出事，没出事！”
    王若茹气道：“什么没有事，我这儿都知道了，你还帮他们瞒着我！”
    “哇，妈，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凉悦惊讶地大叫。
    王若茹却骂了一句：“你个死孩子！”
    耳边传来嘟嘟的声响，电话已经挂断了，凉悦担心母亲知道那件事的后果，心里害怕了，加快脚步往外面走去。
    可是有道人影拦住了她。
    “桑桑怎么了？”叶皓南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
    凉悦眉眼一黑，气呼呼地一甩手，“关你什么事！”
    她转头就要走，但是叶皓南再一次拽住了她的手臂，这一次力道很大，扣着她的手腕把她生生扯了回来。
    “说！”
    他眼神说不出的一种凶狠，凉悦皱紧了眉，“说就说。我嫂子回来了，我哥为了救我嫂子出了事，现在人还在警局。但是你别以为我哥出了事，你就有机会了，我嫂子已经怀孕了，她会给我哥生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叶皓南眼睛直直地盯着凉悦，她看见他头顶的青筋跳动，也感受到了手臂上那猛然间的一颤，接着，他松开了她。
    一句话没说的，往回走去。
    凉悦哼了一声，加快步子离开了，边走还边揉着自己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臂。
    她开着车子匆匆回家了。
    沈家的大厅里，灯光很亮，王若茹和沈原都在沙上，沈原在抽烟，王若茹心急如火。
    “爸，妈。”凉悦离着家里越近，心里越抖，脚步迈进屋的时候，小心脏还在颤。真不知道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结果。会不会把一切怪罪在嫂子的身上？
    “凉悦，你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过来给我们讲清楚！”在她的步子踏进大厅的地板时，王若茹喊了一声。
    凉悦走过去，纳纳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这个屁孩子。”王若茹骂了一句，“你告诉我们，你哥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把律师叫过去了？”
    “呃。”凉悦想了想，“是这样，哥为了救嫂子伤了人，被抓起来了。”
    王若茹倒吸一口凉气，“那桑桑人呢？”
    “她……她怀孕了，现在在她家里。”
    王若茹又是脑子里轰的一下，但是即将有孙辈的喜悦敌不过儿子有可能坐牢的担忧。
    “你这个屁孩子，你竟然知道了都不告诉我们。”王若茹起了身，在客厅里来回来去地走着，两只手搓在一起，显得十分担忧焦灼。
    沈原道：“明天一早，我就带人过去那边，你先别太担心了。而且，桑桑那边，过去看看她。”
    王若茹叹息了一声，又对女儿道：
    “怀孕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这你们得问我哥了。”凉悦低着头闷闷地说。
    王若茹瞪了女儿一眼，凉悦扁了扁嘴。
    **
    桑桑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夜色渐渐降下来，她心里的担忧和不安也越明显。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打个电话给他，可是又总是有一个声音阻拦着她，不要她打。
    这时候，凉悦的电话打了进来。桑桑接听。
    “嫂子，不，姐，那个，我妈和我爸都知道了你和我哥的事，我爸明天要去那边的，还有啊，我妈可能会去你那里。”凉悦的声音有些急，因此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桑桑心口一紧，她知道，自己一旦回来，怀孕的事情就会瞒不住，还有沈凉晨的事，她头有些沉，“我知道了，凉悦。”
    她挂了电话，捏着手机坐在那里，心头紧。
    一早，凉悦就从楼上下来了。
    “小姐，今天起这么早。”沈家的佣人笑呵呵地问。
    凉悦挑眉说：“有事啦。”
    她一溜跑下楼梯，便去敲父母的房门。
    “妈，爸。”
    王若茹正在换衣服，沈原在刮胡子。
    沈凉悦走到母亲的身旁，像个小女孩儿似的搂住母亲的腰，“妈，不要去找嫂子好不好？你们要是怪她，她会难过的。她难过，哥哥就会难过的。他们要是都难过，小宝宝也不会好受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王若茹抬手敲了女儿的脑壳一下。
    凉悦道：“就是要妈妈不要去找嫂子，不要为难她啊！”
    王若茹黑了脸道：“你把你妈妈想成什么人了！”
    王若茹恼火地从卧室出来了，凉悦还在她身后扁着嘴巴。
    沈原在半个小时之后出去了那个海边小镇，而王若茹，他坐车去了桑桑那里。一路上，她也在反复琢磨着儿子的事情，还有桑桑肚子里的孩子，快要成为奶奶了，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并不想，这种高兴建立在儿子坐牢的基础上。
    远远地，已经看见了秦家的房子。她却对司机道：“开慢点儿。”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车速降到最低，几乎是滑行的样子往前驶去。
    王若茹心里也有点儿犯难，上次在婚礼上，自己的儿子抛弃了人家女儿，后来却又千里迢迢跑去找人家，然后现在又惹上了官非，这一切，都哪跟哪啊？真是乱心。
    秦家的宅子已经到了。
    王若如下了车子，凭着记忆硬着头皮上了楼，找到了桑桑家的楼层。
    似乎是预料到了她会来，桑桑在这个时候把门打开了。
    两人对望，王若如眼神里有些感慨，“桑桑，回来了。”
    桑桑叫了一声，“伯母。”
    她神情淡然，但是眉眼间却锁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进去说吧。”王若茹的声音透出慈祥的味道。
    桑桑让开了身形，王若茹走进去，她看到了沙上端坐的单秋华和秦牧歌。
    不知道怎么，王若茹路上还想说的那些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也没有了说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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