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作者:江潭映月
    叶皓南一睡直到天亮。醒来时，头疼脑胀，昨夜的事情竟然记不分明了。他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下了床。
    客厅里，父亲和母亲都在。他们都以一种担心的神情看着他从楼上下来。
    “皓南，身体还好吧？”叶盛华问。
    叶皓南嗯了一声，徐静亚埋怨道：“你这个倒霉孩子，伤刚好，就喝酒，还喝那么多，你就是作死啊！览”
    叶皓南眉心跳了跳，一瞬间，昨夜的情形在脑子里闪过。他不由说道：“爸爸，那个苏漫雪真的很可疑，我们一定要找到她下毒的证据。”
    “嗯，是的。但是不能操之过急。”叶盛华故做担忧地说。
    父子两人一起上了班，叶盛华心情透着隐隐的焦灼，他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让苏漫雪马上离开公司，一个上午心神不宁。下午，在楼道里碰到了苏漫雪，苏漫雪直直地走过来迎住了他。
    “给我叶氏的股分，或者让我成为副总，爸爸，我不想再这样居人之下。橹”
    她气势凛然，虽然是女孩儿，可是那双眼睛自然有一种夺人眼目的力量。
    叶盛华沉了眉眼，“我跟你说过，那是不可能的。还有，马上离开叶氏，你再呆下去，迟早连我都保不了你！”
    他心情沉沉掠过苏漫雪的身形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苏漫雪眸光冷冷地追随着父亲的身影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苏漫雪很气馁。她来叶氏这么久，可不是要在这儿做个小职员的，她早晚有一天要飞黄腾达。叶氏必须是她的，至少，有她的一部分。
    “叶太，早。”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句。苏漫雪看过去，却见徐静亚身形优雅的走过来，小郑扶着她。
    苏漫雪狐疑地看着徐静亚，徐静亚也看见了她，神情凉凉的。经过苏漫雪的身旁时脚步停下，“就是你下毒害我儿子？天网恢恢，你跑不掉的！”
    徐静亚说完，顾自在小郑的搀扶下往前走去。
    看着那道优雅端庄的背影离开，苏漫雪心头却是越疑惑，这女人怎么跑公司来了？
    “今天公司召开董事会，董事长夫人是来主持会议的。”两个从旁经过的女员工在窃窃私语。
    苏漫雪问道：“主持会议的不应该是董事长吗？”
    “你不知道吗？董事长的股分早在二十年前就送给了他太太，董事长是他太太的代理人。”那员工低声说。
    苏漫雪心头豁然一凉。
    他竟然没有股分。
    苏漫雪的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
    虽然说是主持会议，其实徐静亚只是旁听而已，代表她言的一直是她的丈夫。这么多年的全职太太生活，她几乎忘了职场是什么样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只是到了非言不可的时候才会说几句。但饶是如此，一场会议下来，仍是累了。他让司机送她回家。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睡了一觉后，打了个电话给桑桑。
    “桑桑，明天跟妈妈去趟庙里，有时间吗？”
    “哦，好的。”桑桑除了准备结婚的事情之外，到算是很闲的。她很痛快地应下来。
    下班了，叶氏的员工纷纷往外走去。小郑身形匆匆地从电梯里出来，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从旁边走过的苏漫雪，他蹙了眉，眉眼之间竟然涌出厌恶来。
    苏漫雪直直地盯视着小郑的眼睛，小郑却神情冷冷地离开了。苏漫雪只当是小郑站在他老板的立场上才厌恶她，并不知道小郑已经知道了她下毒的事。
    她看着小郑的身影上了叶皓南的车子，这才迈步下了台阶。
    “老板，你得小心苏漫雪一些。”小郑上了车子却没忘了叮嘱叶皓南。叶皓南拧眉道：“我相信那个保安的话不会无中生有，她一定是做了什么。”叶皓南拧眉沉思，他又想到了保安一口咬定苏漫雪是父亲私生女的事。
    他眉心打紧了结，这样的事情，打死他都不能相信。
    转天一早，桑桑早早地来到了叶家，那时候，叶盛华和叶皓南已经上班了，叶家的司机载着她和徐静亚来到了那家位于东部的寺庙。徐静亚是一个信佛的人，一有什么心事就会来寺庙，求得开解。桑桑看着她虔诚地跪拜在佛前，无声地念着什么。冬日的寺庙，院子里一片肃杀，但是并不能够阻挡一拨一拨来拜佛的人，庙里香火缭绕，梵音入耳。
    视线里却出现了一道不合时宜的身影。
    桑桑眉心动了动，陈蓉，她正向着这边走过来。
    陈蓉面带笑容，走向仍然跪在佛前的徐静亚。
    徐静亚正缓缓站起身来。看到身旁出现的人，徐静亚眉头蹙紧。陈蓉显然并不是来拜佛的，她只象性地双掌合十在佛前弯了弯身，便笑呤呤地看向徐静亚。
    “好久不见了，气色不错嘛！”
    徐静亚根本懒得理她，只冷冷地掀了掀唇角，目光移向桑桑，“桑桑，我们走。”
    桑桑走过来扶住徐静亚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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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蓉却在身后说道：“知道吗？我和盛华有个女儿。”
    很明显的，徐静亚的身形猛地一抖。
    桑桑担心地扶紧了徐静亚，“妈，我们走。”桑桑想扶着徐静亚快点离开，省得她听到不该听到的话，可是徐静亚的身形却像是定住了一般。陈蓉的声音又得意地传来，“她叫苏漫雪，现在在叶氏上班。”
    嗡的一下。
    徐静亚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猝然一黑。
    “妈妈！”桑桑忙抱紧她的身形，可是徐静亚只是在那一种猝然而来的晕眩过后，又张开了眼睛，虽然脸色很白，她仍然回了头，神情冷清而淡然，
    “怎么？想和皓南分家产？你那是做梦。叶家的财产一分都不会给你的女儿，包括你的外孙子。”
    桑桑想不到徐静亚在内心无比的震动之后，竟是如此的冷静，在言语之间不给陈蓉一丝得意的机会。然而，陈蓉不是省油的灯。她自有她的一套手段。
    “呵呵，家产那都是小事啊！重要的是，盛华和我有个女儿，不管他现在和谁住在一起，我和他之间都有剪不掉的纽带呀！”陈蓉笑得得意。
    徐静亚心头遽痛，手指在胸口处抓紧，脸色一阵阵冒出更加青惨的白。
    她咬紧牙关，说道：“剪不断又怎么样？叶家的家产，股分还不是在我徐静亚的名下？陈蓉，你再怎么样会算计又怎么样？在我的女儿失去的那一刻，他就把他所有的财产过户到了我的名下，他现在除了叶氏的薪水一无所有，你和他有八个女儿又怎么样？你们一分钱都得不到了！”
    徐静亚冷冷地转回了身，“桑桑，我们走。”
    她硬撑着没让自己在陈蓉的面前倒下，桑桑的手臂扶紧了她，给予她坚定的力量，“妈妈，你坚强点儿。”桑桑在她的身旁轻声说。
    徐静亚每迈出一步都是那么坚难，可是她仍然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给那个陈蓉得意的机会。她的身影虽然尽力显得淡然从容，但桑桑能感觉到倚靠着她的那具身体已经越来越沉。
    “桑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徐静亚突然间目光转向桑桑，脸色煞白得可怕。
    “妈。”桑桑轻唤，她有种感觉，徐静亚有话要对她说。
    “桑桑，妈要是死了，我的股分，有皓南的一部分，剩下都是你的。”徐静亚的手，根根惨白的手指捏紧了桑桑的。
    “妈！”桑桑震惊无比。可是徐静亚已经不能说话了，她牙关咬得死死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桑桑大声喊了起来：“老王！”
    叶家的司机飞跑而来，徐静亚已经再难支撑自己的身体了，她软软地倒在了桑桑的身上。
    桑桑想不到，徐静亚去拜个佛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她在救护车的轰鸣中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到医院时，叶皓南跟叶盛华都已经赶来了。桑桑把遇到陈蓉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但却没提陈蓉的那一番话，叶皓南脸上青筋暴跳，叶盛华则脸色死灰一样白。
    徐静亚被送去了急救室，桑桑心慌得不得了，她很怕，徐静亚就这样一睡不醒。她忍不住扶着墙，眼泪掉下来。
    叶盛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垂着头，桑桑怕叶皓南太过激动，而没有把陈蓉的话全部说完，所以叶皓南也还不知道苏漫雪是他父亲私生女的事。
    桑桑望向那个一脸揪心的男人，心头一阵复杂的思绪涌过。
    “皓南，叶爸爸。”
    桑桑咬了咬唇，“我刚才还有话没有说完。”
    叶盛华和叶皓南都把目光望向了她。桑桑犹豫了半天才说道：“陈蓉跟妈妈说，”桑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着最最艰难的选择。
    “说了什么！”
    叶皓南担忧地问。
    桑桑看了看叶盛华，叶盛华一脸吃惊和疑惑，似乎又在隐隐地担心着什么。
    桑桑咬了咬牙道：“陈蓉对妈妈，说，苏漫雪是……是她和爸爸的女儿。”
    桑桑终于是说了出来，说完也不看那父子两人的表情，转了个身，以手掩口飞快地往外走去。
    看着她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似的匆匆走出去的背影，叶皓南的身形突然间一个踉跄，他的耳朵嗡嗡的，他好希望，她说的那都不是真的。
    他颤颤地回了头，叶盛华双手扶着头，脸如死灰。
    “为什么！”叶皓南颤着脚步上前，猛然间拽住了父亲的衣领，眸光凶狠痛苦，“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做！”
    叶盛华神情颓败无比，就连面对他儿子的勇气都没有，“皓南，我知道我错得离谱，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弄个孩子出来。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那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我连让她消失的机会都没有了……”
    叶皓南手指颤动，脸色青红交替，脸上青筋跳动，嘴角抖，又突然间松开了他的父亲，那一瞬间，虽然心头愤怒无比，可他却无话可说。他颓唐地转了头，也往外走去。
    桑桑从医院离开了，她一方面心里头难过无比，一方面又难以面对徐静亚抢救后的结果。如果她就那么死了，桑桑难以接受，她不敢面对，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如果徐静亚真的死了，她不要面对那个消息。她直奔了传奇而去。
    从出租车上下来，她匆匆地奔进了大厦，失了魂魄一般。
    前台小姐跟她打招呼，她只充耳不闻，手指飞快地按着电梯的按钮，电梯门打开，她急切地闪了进去。
    沈凉晨刚刚送走一个客户，正想返回办公室，忽然间眼角的余光里有人影闪过，他定睛一瞧，却见一个女人向他奔过来。
    “凉子。”桑桑一挨到沈凉晨的身体，便立刻抱住了他的腰，“凉子，叶妈妈要死了……”
    “怎么回事？”沈凉晨搂住了她，担心地问。
    “叶妈妈要死了，她……她知道了苏漫雪的事。”桑桑哽咽着，像被什么卡在胸口，呼吸艰难，“凉子……”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徐静亚经过长时间的抢救，被送出了急救室。叶皓南跌跌撞撞地奔过去，他不敢问一声他母亲的状况，他很怕那个些残酷的字眼，被用在母亲的身上。
    他只扶着母亲的床，眼泪痛苦地流下来。
    叶盛华想过来，看看徐静静亚的面容，但叶皓南一声爆喝：“滚！”让叶盛华生生停住了脚步。
    他只站在那里，面色僵硬，坚难，却不敢跨过去一步。
    叶皓南守在母亲的床边，浑身插满仪器的母亲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叶皓南突然间压抑得失了声……
    “好点了没有？”沈凉晨将一杯温水递到桑桑的手边。
    桑桑接过，掌心温暖起来，沈凉晨在他身旁坐下，伸臂搂过她，“别难过了，该来的总会来，是祸也躲不过。”
    “嗯……”桑桑在他的怀里艰涩地着声。
    晚上，沈凉晨又把她送去了医院，只是他没有进去，他觉得他进去并不合时宜，只叮嘱桑桑有事打电话给他。
    桑桑进了住院大楼。走路的时候脚步异常沉重，她心情忐忑地往前走，离着icu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便越来越厉害。
    终于走到重症监护病房门口，她的手指落在门板上，往里面望过去，病床上，徐静亚安然地躺着，神情是死了一般。
    叶皓南坐在一旁，双手揉着头，神情痛苦而焦灼。
    她的心咚咚地跳着，一下一下毫无节奏。她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叶皓南的目光便望了过来，一双深眸毫无神彩，呆呆地凝视着她。
    桑桑没敢问叶妈妈的病情，只是慢慢地走到了病床边上，轻轻地执起了叶妈妈的手。
    然后呜咽着哭了出来，“妈妈……”
    徐静亚一直昏睡着，生命体征危弱，医生说，她再经不得一点刺激。叶皓南守在病房边，彻夜不眠，桑桑则趴在徐静亚的床头，流着泪睡着了。
    叶盛华一个人在夜晚的街头游荡了很久，天明了才回来。双眼布满血丝，一进屋就跪在了徐静亚的床前。
    “静亚，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你……”
    可是徐静亚根本听不到，她依然处于深度的昏迷中。叶盛华就那么跪着，悔恨的泪水流了一脸。
    医生进来给徐静亚做检查，见到跪在地上的叶盛华都很是吃惊，主治医生说道：“家属都出去吧，病人需要安静，你们在这里会影响她的病情。”
    叶盛华这才站了起来，一个人黯然地往外走去。桑桑依依不舍地望望徐静亚的面容，慢慢走了出来，她在长凳上坐下，叶皓南坐在了她的身旁。
    “我终于体会到你的感受了，对不起桑桑。我对不起你。”叶皓南声音沉痛地说。
    经过母亲的事情，他才真正的了解到，当他的前妻知道丈夫家外有家时的心情。该是怎么样的痛苦和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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