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之子,是为大祸啊!”村子里的老人杵着拐杖,站在贺家门口颤悠悠道。
贺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听了老人的话,对这孩子害怕得紧,可最终还是没有扔掉。毕竟怀胎十月,还是个男孩,算得上是个劳力。以后早点打发了,也就是了。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倒霉得紧,出生的时候难产,熬了快两天才生出来;生出来了之后,又喂什么都吐出来,愣是瘦成个杆子。
当家的看着这个眉宇间透着黑气的孩子越看越不顺心,也只是当做没看见罢了。
孩子的母亲看不过去,提了一篮子的鸡蛋,请了村子里最有学问的老人,给孩子改了个名字——贺羽。
金乌之羽,长存光明。
得了名字的贺羽似乎没那么倒霉了,颤颤巍巍长到了五岁上,却还是显得比同龄人单薄许多。
小贺羽很是懂事,早早帮着家里做着力所能立即的事情。
小贺羽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没有家里人愿意让自己的小孩和这个命定孤煞的孩子一起玩。小贺羽也不会哭闹,只是看着他们走开后,呆呆站一会,又去做自己能做的家务了。
孩子的母亲看着心疼,却也欣慰,倒是当家的,看着小贺羽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这天很是寻常,有点薄雾,母亲想要蒸一碗蛋,让小贺羽去少打些水回来。小贺羽提着一个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水桶出了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刚走到了河边,天空忽然划过一道火光,顿时被映照得大亮。
贺羽回头看村落的时候,只见了一片茫茫火海。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贺羽还没反应过来,火海就把整个村落吞没了。
“娘!爹!”贺羽疯了一样想要往回赶,却被旋舞的火苗熏得根本靠不近。
贺羽又惊又急。在他五岁的生命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事情。当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后了。
但那时的他还不明白。
他拼了命想要浇灭这场火,一趟趟往回运水,火势却一点都没小。
贺羽其实没有注意到,在那一片火海中,没有一点呼救的声音。
直到贺羽力竭,几乎要晕倒的时候,他抓住了身边的水桶——“不能……爹……娘……“
他眉心逐渐浮现了几条黑线,越来越浓,最后竟然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
贺羽眼中忽然黑色浮现,整个人升到了半空中,全身都被黑色的雾气笼罩着。
贺羽眼中森冷凝视,一掌就要挥出。
忽然从天而降一道蓝色的光芒,将贺羽从空中击倒在地。
一个衣袂飘飘的仙人凭空出现,接住了贺羽。他挥了挥衣袖,灭掉了村庄的火焰,眼睛却一直盯着贺羽眉间。
许久,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挥衣袖,带着贺羽转身离开了。
而后很多年,贺羽总是一个人。虽然清虚道长收了自己做门下弟子,可是道长并不总是在仙府。而且贺羽也没有别的师兄弟,所以总是一个人。
就算一直是一个人,贺羽也总是能感觉自己的运势极差。尤其在清虚道长为自己推命算卦后,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清虚其实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只是轻轻摸着他的头。可是贺羽却能看见他眼中的黑气。
那是推算命格后遗留下来的。
光是推算自己的命格,就能让师父这样修为高深的人黑云缠身,可见自己命格是多有煞气了。
其实贺羽也不是没想过改变,只是,他亲近的人,总是会因为各种无妄之灾陷入危难。比如村落里的王大妈,只因时常给自己缝补衣服,就在某次去集市的路上遭遇了山崩。又比如刚入门的小师妹,多给自己送了两碗汤,结果就被后山逃出来的妖物重伤了。
开始贺羽也没想着是自己的缘故,可是见到了清虚道长眉眼间的黑气之后,贺羽一下全想通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贺羽自暴自弃一番后,再也不敢亲近他人。至少,知道那些善良的人能过得好好的,贺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自己……贺羽不允许自己再去多想,只是日复一日更加努力地修炼。他想,如果有一日自己足够强了,是不是就能无视这命运?
清虚也看到了贺羽的改变,终究只是轻轻长叹一声,送了他自己的佩剑,让他去外游历,或许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准。
贺羽就这样,在十六岁上,一个人下了山,来到滚滚红尘中。
他于山间听到了铜铃声音,转过小路,就遇到了江柳。
直到许多年后,他成了人们口中传颂的仙长,他还是会时常回到初见的山路上,想着或许转过下一个弯,就能遇到那个漫天杨花中回头灿烂一笑的人。
但是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场初遇注定的悲剧。
两人结伴往镇子上去,贺羽后来又遇到了古灵精怪的江雪。两个人长相相似,道法几乎同等高强,性格却天差地别。贺羽忽然想,如果自己没有这个命数,又会活成什么样子呢?
三人在集市上,从小魔物手里救下了灵力低微的秦寒。
秦寒……
直到贺羽羽化之际,这个名字都还是他心头的一道血痕。他曾经把秦寒当做自己的知己,曾经那么相信他,可却不想,自己和他的相识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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