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叶子旭轻轻笑了笑，仰头喝下杯中最后一丝酒液。
    “凌安，你觉得，我是自愿到火星这里的吗？”
    叶子旭的话让凌安眉头微挑，他转头，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叶子旭。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同样喝尽杯中酒，凌安苦笑，将杯子递给叶子旭。“再来一杯。”
    “如果有得选，凌安。我小时候的梦想，可是当一个建筑师。”叶子旭替凌安把酒倒上，又倒上他自己的。
    “我的梦想是当个纵横商界的大佬，就像上个世纪初纵横商界的马伝一样。”凌安笑道。“所以，你怕吗？”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举杯至唇边，吞咽酒液的声音。
    周围，是一些正在对城墙进行日常维护的后勤士兵，远处，有参与此次战役归来的驻守部队。
    有人脸上是迷惘，有人脸上是愤怒，有人脸上则带着一些豁达和无所谓。
    凌安抿了抿，他心里其实有了答案，但想听听叶子旭的答案。
    “说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良久，叶子旭才说道。
    “死亡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或许此刻，后方战场就有不少游击者正在牺牲，一次大的战役，就会死伤成千上万人。你，我，还有无数的战士，甚至包括那些异族，都不过是在这两个种族之间战争漩涡中随波逐流的小鱼而已。只不过，有些是主动迈入这个漩涡，有些是被其他人拖进来。”
    “所以你也怕死，对吧？”凌安笑道。
    “怕死不是一件坏事，”叶子旭也笑了，看着下面成千上万的光荣军战士。
    “敢死，就行了。总有些事情，会让你克服恐惧。”
    凌安收敛了笑容，抬手举杯。叶子旭微笑，同样举起酒杯。
    咣——
    ……
    叶子旭没有再说什么，但凌安已经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去第五军团后，别死了。说来惭愧，居然让你走在了前面，等着，等我突破c级。”
    让凌安意外的，是叶子旭居然不是林诚说得那个熟人。
    原本凌安以为，林诚说会在第五军团指导自己的人，就是叶子旭，虽然他没有突破c级，但自己能够借助外力快速晋级，一直神秘、强大的叶子旭，为何不可？
    可没想到，不是他，但也的确是凌安的熟人。
    训练场山，凌安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衫，肌肉的线条曲线显示出其拥有的力量，他正极快而又有力地击打着面前的沙袋。
    对于引擎战士来说，这是恢复身体功能的好方法。
    咚！咚！咚！
    快速的三连击，打得沙袋一阵晃悠，凌安擦了擦汗，看向身后。
    “马特队长，你不解释一下吗？”
    身后不远处，马特沉默地倒立着，身体像是一根旗杆一样竖直。
    林诚说的熟人，正是马特。
    “解释什么？”马特淡淡地说道。
    凌安捏紧了双拳。
    “你明明有力量，明明可以在遭遇埋伏的第一时间选择突破，带着大家消灭异族，为什么非要等到大家都死完了，才肯迈出那一步？”
    和自己不一样，自己的力量，需要某些触发条件才能够施展，但将当时以能量视野观察到的马特的情况重新细想一遍，就能知道马特早就处在突破边缘，距离b级明明只有一张薄纸的距离。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踏出这一步。
    但，他没有。
    身为队长，明明有力量，却选择了隐瞒，直到大家都死光了，才肯展现出来，这让凌安难以接受。
    逃跑的时候，凌安忍住没有发问，此刻，他却再难忍耐。
    “说完了吗？”马特淡淡地看了凌安一眼，右手猛然撑起，倒立的身体猛然后仰翻空，直立起来。
    “说完了，就继续进行恢复训练。”
    马特并不想做任何解释，这让凌安很是恼怒。
    对这个队长，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尊敬了。
    “也是，您是b级战士，做事情也不需要告诉我一个小小的c级战士任何理由。”凌安略带嘲讽地说道。
    看着凌安转身，继续在沙袋上发泄自己怒火的样子，马特一直平淡的眼神中出现了波动。
    他很愧疚。
    凌安以能量视野看到的没有错，马特的确处在突破的边缘，而且已经有足足一年之久了。
    一年前，他就是九百九十九战力，若不是故意压制，怎么可能还没突破b级？
    “唉……”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马特壮硕的身躯显得那么无力。
    他要怎么解释？的确是他自己的原因，凌安说得也没错，要是他愿意在一开始就突破，那两个恶魔有很大概率选择撤退。
    可是他没有，无论再找什么理由，这都是事实。
    何况，自己选择不突破的理由，也显得那么自私……
    马特走了，这次他只是来告知凌安后续事项的。
    凌安看都没看，一拳一拳打在沙袋上，脑子里有些烦闷。
    塞拉斯和佑美重伤，据说伤到了根基，很难完全恢复。当时进行抢救的时候，二人基本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在征求了他们意见后，马特已经帮他们二人提交了退役申请，就像当初的凌致远一样，申请伤残退役。即便不退役，估计也会调动到第六军团去。
    原本的0806706小队只剩下了凌安、严宏、马特三人，严宏还处于茫然状态，似乎还有些无法接受朝夕相处的队友们就这么离他而去。
    马特加入了第五军团，他压抑已久，此番突破，即便只有这短短十几天，也让所有知晓的瞠目结舌。
    他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战力了！
    打着打着，打到自己手都麻木了，凌安才停下来。
    “呼……呼……呼……”
    穿上外衣，凌安整理好自己，从训练场向白虎要塞后方走去。
    那里有一支车队，凌安经过申请，可以随这支车队一起回到人类堡垒，去进行晋升测验，然后等待假期安排。
    出乎预料，或许是林诚暗中做了一些吩咐，按理说凌安一个刚刚在火星战斗没半年的新兵，应该是申请不到假期的，尤其是此刻他所属的第二军团游击者第八大队还在后方战场的情况下。
    但他就是申请到了，没有一点阻碍。
    唯一的解释，或许就是林诚那些人希望自己早些走完流程，然后加入第五军团。
    这批车队是运送伤员、物资的，当然，也有像凌安这样因为其他事务而要返回人类堡垒的人。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驻守部队的引擎战士。
    对于游击者，驻守部队的战士们通常都怀着敬意。
    因为游击者，除了在后方战场作战之外，在大型战役中他们通常会承担起特种作战部队的任务。
    比如击杀可以干扰电子通讯，却又处于重重保护的谍虫，比如在强大异族的刺杀下保护战场指挥官，比如阻挡凭个体战力就足以对战局造成影响的恶魔……
    正面战场上，驻守者的死亡人数远超游击者，但游击者的死亡比率，从来不低。
    驻守者依靠枪炮，依靠机甲，依靠阵地，但那些并不能阻止异族中的强者。
    挡住那些家伙的，是游击者。
    “小兄弟，你是第七大队的？”一位三十多岁，军衔为下士的男驻守战士问道。
    “不是。”凌安摇了摇头。“我是第八大队的人。”
    “哦，这样啊。”下士没说什么，但旁边的一个少尉好奇地问道：
    “这位同志，那你是为什么要回堡垒去呢？我记得，第八大队才刚刚换防没多久啊。”
    少尉的话让周围的驻守战士都看了过来，毕竟从白虎要塞到人类堡垒，即使是最近修好了专列，也需要好几个小时。
    这段时间，除了互相吹吹牛，聊聊天，这些家伙也没啥可以做的了。
    凌安是这辆车上唯一的游击者，又那么年轻，自然受到了大家的关注。
    甚至有些人都在想，凌安是不是某些大人物的儿子后代之类的，这次回去，说不定是后悔了，想要联系家里长辈把他送回地球去呢！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即使是再大的人物，哪怕他老子是林诚，是其他任何一个s级战士，只要上了火星，就得遵照规矩，最多也只是调动到相对安全许多的第六军团去。
    如果这小子也是那样的人，怕是要失望咯。
    当然，这小子脸上有道疤，估计也是受过伤才会害怕吧。
    看着少尉和其他驻守者的眼神，感受着他们态度的微妙变化，凌安心里叹口气，说道：
    “我们小队和提前一个多月出击，和第七大队一起执行任务，却在后方战场遭遇了一次伏击，已经成不了建制了，我现在，是去堡垒那里进行c级考核。”
    听到遭遇伏击，小队已经成不了建制的时候，众多驻守战士都惭愧地收回了自己的想法，而听到凌安说他是去进行c级考核的时候，所有人的反应都是：
    不可能！
    凌安才多大，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吧？
    “小兄弟，你多大了？”一位驻守战士喉咙咕噜了一下。
    “今年二十三。”凌安说道。
    真的是二十三，妥妥的新兵！
    这群平均年龄超过三十的驻守者们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置信。
    “我叫凌安，诸位叫我名字就行了。”凌安看着大家一脸震惊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凌安，你没骗我们吧?”那位少尉依然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