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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4
南海,梨花岛。
梦露神姬在缤纷如雪的梨花树下设宴款待一群妖族同道,一面燕饮行乐,一面切磋交流。
散修不像那些门派修士,有专业化的后勤系统提供技术支援,严苛的环境早已将他们逼成了万金油式的修真多面手,炼丹、锻器、画符、布阵,散修都能来上两手。有些历史传承比较硬扎的太乙散人,手头的绝活不但不比门派修士差,甚至犹有胜出。
梦露神姬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师承南瞻部洲极北之地一家赫赫有名的妖族门宦梨山堂,是修真界极少数使用木法烧浆炼汞的丹鼎宗派。虽然三千多年前,梨山堂被强敌夺走了基业,成了风流云散的旧时王谢,但木法炼药的手艺却完好无损的沿袭流传到了她的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梦露神姬敲动檀板,几个虾头蟹尾的小妖立马押着三个眉清目秀,相貌雷同的少妇,如驱犬羊一般推推搡搡的带到了筵席前。
“诸位道友,这对三胞胎人类女子,是我前阵子在润州云游时发现的上好药饵。”就跟人类修士擅长抓捕妖兽炼丹一样,妖族修士也擅长用人类入药,无数个世纪的知识积累,让双方在各自的领域都取得了对方难以企及的成就,同时也酿出了极端对立的仇恨情绪。
“咱们猜枚行酒,也不用玩的太大,这一回合,我出五十粒灵砂做注,你们输,只用赔一半就得。”梦露神姬洋洋得意的从怀中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金线囊,啪嗒一声丢在面前的酒案上,一副老娘不差钱的飒爽豪气。
从一个长着蒲扇招风耳、硕大拱鼻的壮汉开始,十二名列席的妖修按照顺序,逐一开口,猜测这对三胞胎的药用价值。
梦露神姬不时的摇头。
愿赌服输,那些妖修也只得满脸晦气地数出二十五粒流光溢彩的象牙色灵砂当彩头,输与这个冶态横生、媚色无边的蛇妖。
“答案其实很简单,这对三胞胎妇人的体内杂有一丝巫族血脉,将她们的血液提纯精炼,假以时日,必能炼出一滴蚩尤血。”梦露神姬让小妖取出银刀,切开三胞胎妇人的手腕,用玉杯盛了血液,一一奉给输掉了彩头的妖修们嗅鉴真假。
“见你的鬼!没有闻到血液味道之前,我们如何知晓她们具有巫族血统。”一群妖修纷纷笑骂她赖皮,耍手段。
梦露神姬当然不认,她心里暗暗发笑,你们这帮笨蛋,连通过体味辨认出一个人有没有巫族血脉的技能知识都欠奉,输死也活该。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群妖修也挨个拿出了一个个事先准备好的人类身体零件,坐庄开盘。但是梨山堂出身的梦露神姬又岂是盖得,马三立报菜名一样娓娓道来,赢得一帮同道灰头土脸,有出没进。
惟独最后一个蚌精出手时,梦露神姬吃了瘪。
这个蚌精名唤梵伽仙子,师承不详但亦以丹道见长,她来到南海落脚还不足百年,时间虽不长名气却着实不小,靠着一手十分罕见也十分利害的土法炼丹牢牢扎稳了脚跟,跟精通木法炼丹的梦露神姬一直隐隐别着苗头。今天的酒筵上,她除了没猜出梦露神姬的三胞胎妇人是何药效,剩下的言无不尽、发无不中,无论眼头见识还是专业功底,都不比风头大盛的东道主逊色分毫。
梵伽仙子叫婢女奉上了一个雅致绝伦的白衣僧人。
只见这个人类和尚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相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全身上下竟似一尘不染,恍如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令人目眩神迷之余,油然而生一股自惭形秽的念头。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俊俏无比的靓僧,身上竟隐隐散发着一阵阵掩鼻不及的腋臭气味,让人不由感叹天妒蓝颜,造化弄人。
“若不是亲眼得见,吾等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等风标修洁的美男子,腋臭都臭得那么可爱,那么有性格。”妖修们你看看我看看你,没一个知道这个俏和尚到底有啥药用价值,好在总算有个现成的借口打过门掩饰自家的眼拙与尴尬:“啧啧……看他这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如要生在女子脸上,那女子必定会是个绝色的美人,只怕瞧男人一眼,那人就算为她死了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吧,我也认输。”梦露神姬搜肠刮肚了半天也还是没有找到答案,纵然心下很不服气也只能乖乖掏出彩头愿赌服输,不过她也承认:“梵伽妹妹何处寻得这等璧郎?生得如此韶秀清俊、顾影无俦,真如水做的一般……”说到这里,她忽然记起来了,梵伽仙子修炼的功法是玄素之道,也就是所谓的男女合气、乘元补阴,莫非这个花样美僧乃是一只房中鼎炉不成,一想到这儿,她赶紧抢先把话说死:“我说妹妹,黄赤名.器可不能算作是药!那叫药渣还差不多!”
“梵伽,可不带出老千的,今天我们探讨的明明就是丹道。”其余的妖修也在座位上嚷嚷了起来,人类作为一种最常见的生产资料,在妖族修士中占有极高的地位,用途也十分广泛,可以说无所不包,比如有的人的骨肉可以拿来祭炉锻造神兵,有的人的精血画符具有非常独特的奇效,有的人还可以拿来制作特殊的法器法宝……但今天既然是在炼药上做文章,就不可胡搅蛮缠,偏离了主旨。
“诸位说笑了,今天我们切磋的是越人术又不是房中术,小妹怎会胡乱歪缠。”梵伽仙子扑扇翅膀似的摇摆着背后的大蚌壳,媚眼如丝瞟了白衣僧人一眼,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炫耀冲动:“十四年前,我在润州云游,路过焦山的一座小村落时偶遇此子,从此便念兹在兹,难以忘绝……”
“说重点。”梦露神姬想知道的是这个漂亮和尚到底有什么名堂,哪个身体部位可以入药,有何药效,没兴趣听她发骚。
“这个和尚今年多大了?”招风耳,拱猪鼻的丑脸妖修却听出了一点端倪,连忙追问。
“他今年刚好一十八岁。”
“我晕,十四年前,你碰上他的时候,他岂不是只有四岁?”
“没错。”梵伽仙子的鹅蛋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少女般的红晕:“我的玉郎是天底下最美的男人,虽然他当时只有四岁,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就把我的魂魄永远的勾走了呢……”
大家呆呆地看着一脸沉默的白衣僧人,端详再三之后,居然都认可了梵伽仙子的说法,没有反胃的大吐特吐。
这个人类和尚确实帅,帅到有这种说服力和公信力。事实上换做他们在凡俗中行走,要是遇上这个俏僧,同样也会过目不忘的。
美,这个东西是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界限的,修真者也不例外。
“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他到底可以做什么药?”梦露神姬真是受不了梵伽的花痴,她也惊叹这个僧人的绝色,但欣赏是一回事,留恋又是另外一回事,修真者当断绝尘缘,六根清净,不为俗物侵扰道心才对。
“绝情药。”猪鼻妖修呼扇着一对车轮般的肥耳朵,主动帮蚌精回答梦露神姬的问题:“你还没听出来啊,这个漂亮和尚,他往这儿一站,就是一味天然的药物,专治我们小梵伽的相思病,哇哈哈……”
蛇妖登时哑口无言。
相思病是一种心病,既然是病,能对症的当然是药。
“梵伽仙子,像你这种修炼**之道的狠角儿,纵情声色,遨游肉海,怎么会轻易动了魔障患上相思症的?”梦露神姬觉得自己输得心服口服,同时也觉得自己输得太冤枉了,这贱婢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她最引以为傲的专业方面挖了个歪坑把她绕进去了,真是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和尚是好看,但你要是遇上更好看的呢?”
“跟我抬杠了不是?天下还有第二个能艳胜玉郎的男子吗?”梵伽仙子璨然一笑百媚生:“不是我自吹,小妹修炼《赤女乘龙大.法》已逾八甲子,穷搜天下绝色男子充列后宫,玉郎一出,世间男子于我若豚犬耳……”
大耳朵妖修和另外一个黄毛妖修听到若豚犬耳这句话差点没蹦起来,他们一个是猪精得道,一个是狗妖化形,对种族歧视言论相当敏感。
不过无需他们发话,老天爷就给了大言不惭的梵伽仙子一个巨大的教训。
南海上空突然冒出了一幕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苍凉的大漠,沧桑的石窟,一个鬓角超长,裸袒上身的少年郎从一个银色漩涡般的时空隧道中款步而出。
他的眼神如同盘古的开天斧,一下子洞破了时空,那比例均匀健硕极致的完美肌肉,惊瞎了无数遥远的眼球。
一群妖修拼命揉动自个的眼睛,看看海市蜃楼上的少年郎,又看看酒筵前的白衣僧人,心情那叫一个震撼性的落差。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如果说面前这个白衣僧人的美貌值一根牙签,那海市蜃楼上的少年郎就是一片森林。
突然之间,梵伽仙子怪叫一声,张口吐出一柄明晃晃的飞剑将白衣僧人斩得碎肉蝶舞,支离破裂。
她眼含热泪,嘴唇嗫嚅,脸色颓丧、失望到了极点,似乎被杀死的并不是曾经治愈相思的梦中情人,还有她的少女情怀。
一帮妖修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梨花岛上,呆呆的仰头看天。
看美男?当然不是。
谁也不舍得把眼睛从海市蜃楼里的时空隧道上挪开,谁都知道,那通往一个价值无限的小须弥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梦露神姬幽幽说道:“蜃楼上所处的地域,月亮的视径是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的七百分之一,它的色温也和我们阎浮世界的月亮极其相似,很明显,这个蜃景并非鸿飞杳杳的幻象,他们与我们处在同一个时空中!”
“根据蜃景中的星空方位,我能判断出我们基本处在同一个时间轴线上……”梵伽仙子接过了话茬,脸色悲愤:“再通过月相来看,我们明显也处在同一个日期,计算一下时差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桩发生在东胜神洲的即时事件,因为某些特殊的天气原因,通过海市蜃楼的方式展现在了我们南瞻部洲的海洋上空。”
“哇塞!好厉害!”其余的妖修听的两眼发直,如闻天书:“两位姐姐是何等传承?太渊博了,这、这、这,门派修士也未必有这样的水准吧?”
“妹妹,领头的佛修可是金丹期的上人,而且看他们的制式僧袍,明显是门宦出身。”梦露神姬忍不住开口提醒蚌精,“你虽然也是金丹,但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如果你一意孤行,只怕会遭来杀身之祸。”
“不~~~~~~~~~~~~~~~~~~~~~~~~~~~~~”梵伽仙子握紧粉拳,双眼血红的瞪住了天空,背后的蚌壳剧烈痉挛着,口中发出了可以拷问灵魂的凄厉嚎叫——因为海市蜃楼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种歇斯底里状态下的蚌精,显然不太可能听的进任何劝慰,梦露神姬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消了继续磨嘴皮子的冲动。
远处的海面嚯剌剌蹿起了一条白花花的激浪,或许是受到女妖之嚎惊吓的缘故,一条打酱油路过的小蛇屈成弓状,高高跳出了水面。
这是一条风采神骏的小蛇,脑生肉瘤,鳞甲雪白、腹下还生有一只袖珍可爱的小钩爪,身上跳跃的灵性比受惊之后的动作还要有渲染力。
梦露神姬眼前一亮。
她也是一个蛇妖,而且,她还有一滴现成的帝流浆——一滴可以让畜生化为人形,修真朝圣的帝流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很多时候一个微小的瞬间,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就能转化为善因或者是恶缘。
“决定了!从今而后,你就是我座下的大弟子了……”梦露神姬轻而易举的逮住了这条希图逃跑的小蛇,越看越是钟意,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小白蛇的脑袋:“既然你是白矖,嗯……为师权且赐你一名,今后你就名叫素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