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老师,你又算错了。”厉白瑽第叁次打断了卿书。或许是因为上次爸爸的一句“跟着卿老师好好学”,今天他并未对卿书过多冷嘲热讽。
卿书使劲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清醒。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周在厉白瑽家见过厉棠后,她对于这份工作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虽然只打过一次照面,但厉棠让她直觉地不安。
今日白汀临时改了辅导的时间地点,换到了城郊一处偏僻的别墅,估摸是厉棠另一处房产。倒是离学校不算远,只是这依山傍水的别墅区看着不太好打车的样子。偏偏为了丰厚的报酬,卿书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
现下已有些晚了,也不知回学校得几点。
实在是心绪不宁。好不容易熬完了叁个小时的辅导,卿书难得的有些精疲力尽,也幸好今日厉白瑽没有如往常般折磨她,让她幸免于身心俱疲之难。
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间,竟然闻到了饭菜的香气。赶在了别人家开饭的点,卿书有些尴尬。可还没来得及多想,会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抬眼望来,和卿书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卿书被那不见底的眸子一惊,急忙侧过脸,刚好厉白瑽从她身后窜出,大喊着“爸爸”扑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邀功似地边瞄一眼卿书边大声说道:“我今天很乖!”
男人身着衬衫和西裤,比穿着西装的时候似乎少了一丝冷漠,多了一分随性。他勾了勾嘴角,说:“是么?”
又抬头盯着卿书。
“卿老师,乖么?”
卿书嘴唇微抿。男人没有主语的问句看似不经意,却莫名暧昧。她倒也明白了今天厉白瑽少见的乖顺。看着齐齐望来的一大一小两张相似面孔,卿书掐了掐手心,微微点头:“白瑽今天很乖。”
厉白瑽虽不满她不甚上心的语气,却也急着讨好爸爸,钻进厉棠怀里撒娇。正好白汀从餐厅走来,笑到:“呀,学妹,结束了?留下来吃个饭吧。”
卿书连忙谢绝,只道要趁不算太晚赶回学校,白汀却劝到:“这里不方便打车,你不如留下吃了晚饭,我们顺路送你去市里。”
卿书来时是坐公交到最近的站然后被白汀开车顺路捎上来的,现在出去也真不一定能打到车。如果白汀带厉白瑽走的时候也顺道带她下山……倒也不失为好办法。
白汀看出了她的犹豫,再度出声:“学妹,你就安心吃饭吧。正好今天我和孩子他爸都在,好好谢谢你对白瑽的教导。”
话说到这份上,卿书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谢着落了座。
厉白瑽嚷着要坐爸妈中间,这样卿书也恰好成了坐在白汀和厉棠之间,与厉白瑽相对。厉棠拉开卿书一侧的椅子,木质椅子腿和地面轻微的摩擦声抓在卿书心上。
好在餐桌比较大,互相之间都隔了距离;再加上厉白瑽刻意拉近父母的椅子,卿书就孤零零在另一侧了,她倒松了口气。
一顿饭吃得不太有滋味。
厉白瑽不乐意她留下,全程表演欲旺盛地拉着父母上演家庭美满的戏码,明摆着想让卿书这“外人”难堪。白汀几次递来抱歉的眼光;而厉棠,则不多语,只时不时微提嘴角,配合一下厉白瑽的“父慈子孝”。
饭桌上的氛围倒是冲淡了厉棠带来的无形压迫感,但卿书依然只想快快吃完好离开。她发现厉棠看似对厉白瑽纵容,不说一句重话,却似乎少了丝父亲的关怀。
不过,这不同寻常的家庭本就复杂,又何须她来关心?
饶是卿书数次看手机暗示时间已不早,这顿饭吃完外面天也黑透了。
无边的墨色让她更少了一分安全感。趁着保姆进屋收拾,卿书拉住白汀小声道:“学姐,我这就走了吧,不再打扰你们了。”
白汀盯了她两秒,慢慢笑道:“行,你等一下。”然后抬头对从正从楼上踱步下来的人说:“厉棠,你顺路送送卿老师吧。”
卿书一惊。她回头一看,男人正踏下阶梯,身上比之前多了一件西装外套,想来是下午来时脱下的。没等男人回应,她慌忙扯住白汀:“学姐,不用了吧,就不麻烦厉先生了……学姐你和白瑽不走么?”
白汀笑着覆上她的手:“我和白瑽今天住这,厉棠顺路送你下山。”顿了顿,又说:“他本就要回城里的,这家里也没个别人能送你了。没关系,你就坐他车吧。”
说罢,轻拍了拍卿书手背,似是安抚。
卿书被堵住了话头,只能一个劲推辞。厉棠并未说话,只站在通往车库的门口整理衣着。脸上倒还是那副闲闲带笑的表情,只是眼风斜扫过来,似有些不耐。
白汀“哎呀”一声,把捏着背包的卿书推向门口,开玩笑似的微恼着赶人:“别客气了学妹,快回去吧,我也要陪白瑽去洗漱睡觉了,再见!”说完,竟径直把两人都关在了门外。
卿书不知所措地看着在眼前合上的门。厉棠轻笑出声,低头看着身边女孩的发顶。卿书抬眼,正想开口,却被打断。
“走吧,卿老师。”
话音未落,厉棠便转身先行走向车库,皮鞋在空旷静谧的车库里敲出了微不可闻的“嗒嗒”回响。卿书咬咬牙,无奈跟上,走到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前。
厉棠率先坐进了驾驶座,卿书在车右侧犹豫了两秒,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实在不敢真把厉棠当“司机师傅”。
七月底的夜里,车窗紧闭,车内只有微凉的空调风在流转,封闭的车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卿书双手扣住斜过胸前的安全带,暗暗平息略微紧张的情绪。
厉棠侧目看了看这仿佛防御于身前的姿势,鼻腔里又哼出一声笑。他打着方向盘,在拐弯看后视镜的当口,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卿老师,你好像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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