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李春来又带着张盘做了几次实验。
    在外面风大的地方，乃至是在冰上，只要碰到点火星子，这种油液便会陡然爆燃。
    更让张盘不可思议的是——
    这些神秘的油，在这般寒冷的状况下，竟然依然不会结冰的……
    “帅爷，这，这简直是神物啊……”
    待做完了实验，张盘激动的简直找不到北了，直语无伦次。
    李春来对此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其实，如果没有张盘部，只是李春来和青州左营来守卫这旅顺城，恐怕，大概率已经不是把阿敏打怕了的问题了，极有可能把这货给打疼了，乃至是元气大伤。
    可惜，李春来究竟还要照顾张盘，包括毛文龙与朝廷方面，也只能是先以全局为重了。
    但此时，精炼石油的质量虽是得到保证了，可怎么将这些东西运送到战场上，又运送到哪里，怎么布置，却又让张盘头疼不已。
    李春来心中自是已经有了腹案，却并没有着急，而是一点点提点张盘。
    终于，张盘已经被李春来引领上轨道，李春来这才恍然大悟般道：“这办法不错，就这么办了！”
    ……
    随着李春来与张盘两个主将达成了一致，很快，两部儿郎们便开始实施起来。
    相较于此时旅顺城的整体情况而言，其实已经失去了出城布置的先机。
    而别看李春来在张盘这边花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思，但对把精炼石油拿到城外布置这个策略，其实并不是太过看好。
    原因很简单。
    一是天气情况不容乐观。
    二来，青州左营投石车的射程范围究竟有限，这就注定了，这些精炼石油不可能推出去太远，自也无法对鞑子造成太过致命的伤害。
    但很多东西便是这般。
    李春来之所以这么做，不过还是为了过程，不仅让张盘部弟兄们安心，同样也是让青州左营的弟兄们安心。
    否则，什么都不做，在鞑子这般规模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谁的心里能踏实了？
    而虽说这些精炼石油在当下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至少，李春来选的几个点，都是战场中颇为核心的位置，正好借用张盘原有的工事为依托。
    明天若是不刮北风也就罢了，一旦刮北风，极大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纵然不至于对鞑子造成太大实质性的伤害，却必定能扰乱他们的阵型，阻隔分割他们的攻势。
    若是运气好，还是有可能吃到肉的。
    ……
    终于，时间已经来到了丑时。
    此时，旅顺周遭的北风格外的凛冽，天空中又开始飘散起了窸窸窣窣的小雪，饶是并不大，却是比白天时要冷上许多。
    旅顺城这边，两部儿郎终于有了动作。
    城头上放下了一个个箩筐，一个个抱着背着大坛子的儿郎们，纷纷悄悄落下城头，朝着指定地点而去。
    这般状态，想直接布置是不可能的。
    这些精炼石油究竟不是火药，要更为娇贵，必须要小心呵护。
    所以，不可能把石油倒出来，必须要借助陶罐，还要引出引信来，再把引信汇聚到一个合适的地点。
    也就是今晚没什么月亮，天很黑，倘若能见度再高一点，这个工事都是做不了的。
    等这一切忙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饶是肯定会留下痕迹来，但有着这场小雪作为遮掩，问题并不大。
    ……
    “呜，呜呜呜……”
    次日一大早，天色还未亮透，后金军便再次展开了推进攻势。
    经过了昨晚一晚的时间，他们搜集而来的汉人奴隶明显又多了些，至少得五六千人规模了。
    这些汉人奴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可在此时，却已经根本不是人了，只是这些鞑子的工具。
    即便他们哀怜可怜的哭爹喊娘，面对鞑子那明晃晃的屠刀，却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是听话。
    这也使得，镶蓝旗和镶白旗主力的推进工事又快了许多。
    不过巳时中左右，他们便已经推到了旅顺西城与北城近前。
    尤其是西城这边，因为昨夜天气的寒冷，已经是掺了东西的护城河，又结冰了，他们都不用再往前推。
    本来，张盘还想重新砸开护城河的，李春来却是拦住了他。
    原因很简单。
    已经这般了，李春来也不想这些汉人奴隶再这么辛劳。
    主要是李春来也不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到这种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
    “哈哈，这些明狗，想来已经被我大金天兵吓傻了，安代，这一战，便交给你了，不要让爷我失望！”
    眼见形势这般顺利，后金军阵中，阿敏心情也是大好，直接招过一个甲喇章京。
    这叫‘安代‘的甲喇章京自也极为振奋，他能得到这个首战的差事，俨然不是白来的，可是花费了几千两银子，才打通了阿敏后宅里的关系。
    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主子爷，您便放心吧！奴才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说着，便是直接纠结了两个多牛录，大约七八百人的兵力，迅速朝着阵前包过来。
    杜度这边自不能干看着，也是纠结了近两个牛录，差不多五六百人的兵力，徐徐逼上前来。
    别看这一千多人的兵力并不多，在战场上，似乎也没有那等压制感。
    但鞑子出兵是有奴才辅助作战的，与明军将领的家丁有点类似。
    很快，这一千多人便是变成了两千多、小三千人，再加之前方的汉人奴隶，这个规模已经是不容小觑了。
    他们在奴才们推的一辆辆鸡公车、牛皮战车等辅助工具的协同之下，逐渐逼临到了旅顺西城一里左右的距离。
    但还有一部分镶白旗的精锐，走的是北城，人数虽并不多，只有五六百人左右，却是让旅顺城上的明军有点难受了。
    饶是有着青州左营震场，但这等两面开弓的战阵，不自禁便是会让人心里不踏实。
    “呼，呼。”
    城头上，李春来也在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缓和自己的心情。
    有些东西，根本无法用言语叙说。
    在你没有主动权的情况下，这种被动，只能说是必须要去承受的！
    落后就要挨打啊！
    ……
    “呜呜呜……”
    随着鞑子精锐逼临旅顺城越来越近，诸多号鸣声也是越来越凛冽，李春来随之的眼神也是越来越凝重。
    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饶是这些鞑子准备的明明已经很周全了，而且，在实力上，压制旅顺的明军问题也不大，可他们依然相当谨慎！
    到了一里内的范围之后，他们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继续赶鸭子上架一般，把那些汉人奴隶往前赶。
    可怜这些汉人奴隶，本以为能稍稍喘口气的，不曾想，还是得去继续收集雪，挖土，在这片战斗区域内，堆建一道道大小土墙。
    很快，便是颇有规模。
    便是李春来此时也不能不承认！
    仇恨鞑子是一回事，但鞑子的底蕴，实力，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真算起来，便是李春来和青州左营，需要从这些鞑子身上学习的东西，也有很多。
    究竟是连续作战几十年，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的强盗性武装集团那。
    若是没有点真本事，他们又怎可能走到此时？
    ……
    随着这些土墙雪墙堆积的差不多了，后面的鞑子主力这才是继续向前，却依然没有放过这些可怜的汉人奴隶，还在继续把他们往前逼！
    看这模样，他们甚至想直接堆工事堆到旅顺城头上了。
    “帅爷，这，这当如何是好啊……”
    张盘此时也慌了，急急过来请示李春来。
    “呼。”
    李春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眼神有些空洞的缥缈。
    半晌，他长叹息道：“老张，你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得明白，眼下，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李春来的眼神也凛冽起来，“眼下这般，我青州左营便不妄动了，以免太早暴露。但是，老张你心里得有数，若能不造杀孽，便还是克制一下吧。驱散他们即可！”
    张盘政治觉悟究竟不低，隐隐意识到，李春来这个布置是有些问题的，但旅顺究竟是他的地盘，此时他也来不及想太多了，忙是重重点头去办。
    “乡亲们，不要再往前了，再往前，休怪咱们手下无情了！”
    “军爷，军爷，救救咱们，就就咱们哇，咱们也是大明的百姓啊……”
    “爹，我还不想死啊……”
    “哇……”
    随着双方正式开始近距离喊话，直将这片并不算是太过宽敞的区域内，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
    饶是还没有人身死，却是直比已经死了人更为可怕！
    便是李春来都有些不敢看这一幕了，悄然别过了目光。
    可此时，这些汉人奴隶背后的鞑子们，一个个却是畸形的兴奋着，大笑着，恍如眼前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畜生！
    李春来眼神很快便凛冽起来，心中默默的发下了誓言！
    这帮可怜的汉人奴隶死一个，他李三爷至少要一换一！
    这等誓言，不死不休！
    除非是他李三爷身死道消，后人一个无存！
    “打！”
    “别让他们再上前来了！”
    终于，眼见着事情已经不可控，这些汉人奴隶，究竟还是臣服与鞑子的淫威，张盘也不再犹豫，含着泪、痛苦却又果决的下达了命令！
    “嗖嗖嗖！”
    “砰砰砰砰……”
    转眼，旅顺城头上便是箭矢横飞，鸟铳嘀鸣此起彼伏。
    饶是城头上明军不忍心下死手，但刀枪无眼，尤其是箭矢，还是不可避免会出现差错，还是有倒霉的人中招了……
    那等景象，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而这个过程，却是让后面的鞑子更为兴奋。
    他们究竟都是老油条，已经是通过刚才旅顺城头上的火力，明了了旅顺城的火力情况。
    那甲喇章京安代看了一眼天空，眼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当即狞笑一声：“把那些杂碎往两边赶，攻城！”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