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西被他拉着,踉跄着进入了那个被挖掘出来的凹坑中。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躺在地上,双腿被房柱压着,底下的碎石已经被鲜血染透,因为大出血的缘故,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简西经过简单查体,暂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其他损伤,只要移开压住他的那根柱子,或许他的腿也还有机会保住。
“这根柱子连接着两个沉重墙,这根柱子要是移走了,这两面墙就要塌了,那一片会被埋的更死。”
负责救援的军人摇了摇头。
“不能移,我妈、我妈还在下面,把我的腿锯了,救我妈妈,救我妈妈。”
青年已经因为失血出现了眩晕的症状,可冥冥之中还是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说完了这段话。
“救我妈妈,据掉我的腿吧,救我妈妈,救我妈妈。”
他双眼紧闭,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这或许就是这些军人迟迟不能做下决定的原因吧,锯柱子,青年的腿可以保住,可此刻还被埋在废墟底下,生死不知的人是必死无疑了,选择锯腿,要是此时他心心念念的母亲早已丧生在这场地震中,那他的牺牲会不会白费了呢?
“来不及了,再耽搁下去,恐怕他先因为失血过多死掉了。”
简西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只能按照伤患的想法来了,因为知道是要救治一个双腿被压住的患者,简西随身携带了锯刀和棉布,准备给病人锯腿,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讲究环境了。
“地晃了,余震!余震来了,所有人撤出,到安全地带集合!”
“余震来了,快撤退!”
快要割完的时候,地面开始晃动,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简西的额头已经凝聚了薄薄一层汗珠,他可以感受到头顶掉落的墙体碎片,这个时候,他应该赶紧跑到空地才对。
“医生,你走,我帮你割。”
带他过来的军人要抢他手上的锯刀。
“马上就好了,你帮我抱住他的肩膀,五、四、三……拖走!”
一分一秒,都是和死神赛跑,当最后一点皮肉被割断,简西大喊一声,几乎破音,就在下一秒,头顶的墙体落下,将原本挖出来的几个空间再次填成废墟。
他们逃出来了,两人拖着那个已经彻底昏迷的青年,差一秒,他们就要被掩埋了。
简西回过头,余震还在继续,原本纠结着要不要锯断的房梁估计是断了,二次垮塌的房屋将原本的几个支撑体压塌,当时被掩埋在底下的人,生存概率低到几乎没有。
那个青年宁可锯腿也要救出来的妈妈,或许已经不在了。
简西心里五味杂陈,但他知道,现在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待他去救治,这点悲悯,留着等到这一场浩劫过去吧。
“医生,你的腿也伤了。”
余震停止,抢救工作再一次恢复,锯掉双腿的青年被抬上担架,简西正准备跟着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在刚刚躲避余震时受伤了。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腿上被尖利的碎石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必须马上消毒缝针。
于是本应该抢救伤员的简西被众人压着上了担架,一道送去了临时救助站。
“小西?你是小西?你怎么也在这啊?”
简西的伤是林主任帮忙处理的,林主任一边念念叨叨怪他太拼命,一边问他行不行,还能不能顶上,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徐叔叔。”
看到来人,简西脸上的表情沉默了许多。
“真的是你,你是青阳援安的医生?我差点忘了,你去了青阳。”
那位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一丝怅惘,“我本来以为你毕业后会来我们省一的,我们这些叔叔阿姨,都很想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中年男人的表情越发沉痛了。
“你这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我还有一个断腿的病人需要救治,手术后我再来看你。”
那个中年似乎有很多话想和简西说,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男人只能匆匆别过,不过他记下了简西所在的团队,总有联系上的时候。
此时此刻,全华国乃至全球的视线都集中在安合省,只要是有关救灾的消息,都能得到巨大的关注度,尤其是一个个发生在灾区的感人故事,被媒体各种放大,因为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些暖心的故事,才能给人坚持的力量和巨大的凝聚力。
一个小视频火了,视频里,一个穿着灰扑扑的白大褂的大夫和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在余震来临之际,冒着被掩埋的风险,将一个幸存者从废墟中拖了出来,就在他们安全的下一秒,废墟再次坍塌,他们的身后一片尘土飞扬,场面悲壮又叫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个时候前往灾区的医护和军人,都是华国人眼中的英雄,就在这个视频被大肆转发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那个医生好眼熟,不就是之前因为打骂患者被扒皮的医生吗?啧啧,一个连带着孩子的母亲都不能好言好语的人渣,还能有那份为人民牺牲的精神?莫不是做戏吧?】【emmmm其实八成医护都不是真心想要帮助灾区人民的,他们绝大多数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这种履历在公立医院很吃香的,这个人恐怕是想要借机洗白吧】【我看这视频很普通啊,现在去灾区的哪个不在拼命救人,怎么他救人的视频就能传播的那么广,你们品,你们细品】一些阴阳怪气的言论开始出现,他们很难相信,一个对患者动手,且坚持不道歉的医生能有什么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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