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室内,樽爷见到林琴正专心致志的低头在案前,一张巨大的白纸铺在案上,他提笔在画着什么,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林琴的侧颜轮廓错峰有致,鼻梁高挺,却不突兀,凭添了他脸上的少年气息,这样长相的人,哪怕到中年,怕也是很有少年感的长相。
再加上他上翘的眼尾,琉璃般的眼珠子,那种纯与欲交融在一起的感觉,混合在林琴的身上,融合成一种特殊的气质。
很是特别。
樽爷不想打扰林琴,站在门口看了好一阵,直到林琴停了笔,扬了扬脖子,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樽爷。
“樽爷?”
林琴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喜幽光,樽爷深深看着,想要拥有留住这一抹因为看到他而出现的惊喜之光。
“嗯。”
樽爷负手抬腿进来,环顾了一眼四周,室内摆设基本跟在风月城差不多,倒也熟悉。
“樽爷,又带新的设计图纸了吗?”
林琴脱口问道。
樽爷沉默一阵,蹙了眉,道:“你是更期待我的到来,还是更期待那个大启小士兵画的设计图纸?”
林琴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答案,但是转念一想,硬是吞回了内心真实答案,转口道:“自然是期待樽爷的到来。”
樽爷瞥林琴一眼,坐到了茶桌边,垂眸不语。
他自然知晓这不是林琴的真心话,但是还是从腰间掏出了一张设计图纸,递给林琴。
林琴接过,展开一看,双目放光。
“这是……火炮的设计图纸?”
林琴细细的盯着那张比之前大不少的图纸,一寸一寸的看,很是兴奋。
看到右下角,他看到了一排小字:章天青绘绘于大启庆历五月六日。
林琴想,这个名叫章天青的大启小士兵想必就是这个设计图纸的人,确实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不过他也只是对这名字一闪而过,更多的视线巡回在图纸之上。
“大启国土一直被周边小国蚕食,积贫积弱,这位小兄弟坦言,倘若有这种火炮,战局也许有所转变。”
樽爷抿了一杯茶,继续道:“不过,他一个小士兵,虽然对于兵器设计很有想法,但是人微言轻,丝毫没有作用,再加上想要造出一枚火炮需要大量的银子,现在的大启除了能够购买一些简单的刀枪护盾,这种武器还真的消耗不起了。”
“国与国,朝与朝之间的事情,我林琴不懂。
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士兵很有想法。
您看,他将这里设计了一个卡槽,让火炮的长筒与座驾结合得更加灵活了。”
林琴拿着设计图纸,一点点的跟樽爷诉说着这设计图里面的巧妙之处,很是热忱而专注。
他只是对于这件事极其热爱。
樽爷抬头看了看案前,貌似桌上也铺着一张设计图纸,也是一轮火炮。
“怎么,你也在设计火炮?”
“是,说来也巧。
这几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画一些,但是有些具体细节我还想不通,如今见到这张设计图,我所有的疑惑点茅塞顿开。”
林琴双目放光,那是一种生命的力量。
“好吧,那你继续研究研究。
我有些头疼,可否……在你这里躺一下?”
樽爷知道此时此刻的林琴是没有心情理会他的。
“樽爷,头疼的话,可否需要大夫来给您看看?”
林琴问道。
“不必,老毛病了,只需要躺卧即可。”
“那樽爷这边请。”
林琴带着樽爷到窗边的一张金丝楠木的软塌之上,樽爷侧卧,林琴为他盖上了丝绸软被,然后又回到了案边,低头研究图纸,甚至拿起毛笔勾勾画画,很是专注。
樽爷翻了个身,看向林琴的背影。
他的背纤细笔直,由于是夏末初秋,再加上这里的规矩,穿着的衣衫都单薄且飘逸,将他宽直且单薄的肩膀勾勒出来,长发随意的拖在身后,一丝不苟。
起初看到林琴是因为他的容颜让他记住有些兴趣,只是后来越发觉得这人的特别之处。
那种对人对事热爱到偏执的程度,是林琴独有的魅力。
也不知道未来以后,谁能让林琴有这样偏执的热爱。
他肯定做不了林琴的那个人,但是他却诡异的羡慕未来的那个人,羡慕到嫉妒。
从外面光线明亮到日暮时分,樽爷看着看着,真的小睡了一阵,林琴也终于研究完图纸,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林琴回头,看着樽爷也刚好起身,见他仍然皱着眉,用手指捏着眉间,很是难受的样子。
“樽爷,头还疼?”
林琴走过去,问道。
“疼。”
樽爷不想多言,头疼这个毛病已经折磨了他十几年,看了很多大夫都不见效,再多的钱也治不了他的毛病,有时候也是讽刺。
“我来帮你揉揉。”
林琴道。
樽爷心想以前也请过很多有名的大夫帮忙按摩推拿也不见有效,你一个毛头小子又有多大用处?
“好。”
但是樽爷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林琴跪坐上榻,让樽爷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揉上樽爷的太阳穴两边,手法轻柔且有规律。
说实话,林琴的按揉手法不算好,但是樽爷却贪念这样的感觉。
他微眯着眼,感受着身后林琴的温热体温,那指尖传来的轻柔触感,让他有些感触。
外面光线已经昏暗,灰蒙蒙中透着金色余晖,万事万物笼罩上一抹沉沉蒙蒙之感,让樽爷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却让他觉得安心。
真是诡异。
“林琴,想不想离开这里?
跟我走?”
樽爷突然暗哑开口。
林琴放在樽爷太阳穴的手指停了停,有片刻愣神。
林琴自然知晓跟他走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大人物,身边带着几个贴心人和暖床人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以前他还跟玲珑姐姐说过,在他们这种地方,有人愿意为他们赎身,而且对方家宅和睦,家底丰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以前他说玲珑姐姐,但是事情落到自己身上,那感觉却不一样了。
“多谢樽爷垂怜。
林琴还不想离开帝都。”
林琴拒绝了。
他才刚来,还不想走。
很多事情,他还完全没有摸到门路,不想离开。
樽爷沉默不语,知道林琴的不愿意,在那一瞬间,他的怒和愤以及失落交叠在一起。
以前过往,只要他开口,没有不同意的人,如今林琴却果断拒绝,这让樽爷觉得摸到了逆刺。
但是深厚的城府还是让他面不露情。
樽爷只是坐起来,下了软塌,披上披风,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走了出去。
林琴看着樽爷远去的背影,他走了,以后怕也不会再来,室内光线昏暗, 只留下那一张铺在案桌上的章天青的火炮设计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