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霜寒骤然升起。
苏异才刚祭出兑月便发觉曝晒在烈日下的身子竟感到了阵阵阴冷,呼出的鼻息都成了寒气,化作一团薄雾蒸腾而起。
一缕寒芒随即刺穿雾气而来,冰剑未至,丝丝劲气便如针尖般当先扎在了他的脸上,隐隐作痛。
苏异竟是来不及反应,不仅仅是因为宁昭棠这一剑来得太快,四周浑厚的内劲以及令人手脚僵冷的霜寒之气也都使得他动作变得极为缓慢,仿佛当真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除此之外,宁昭棠的实力之强也远超他的预料,比起交过手的魏效儒与乩乱尊者都要胜出不少,炼雨师出身的屿山陆就更不必提了,当然,这其中的功劳多半是出自于剑修的霸道,直来直往,一出手便势若雷霆,鲜有遮遮掩掩的。
修为上的压制终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苏异只得勉力抬剑在胸前,紧接着只觉得一股巨力击打在剑身之上,没有冰铁相撞的清脆声,唯有一阵闷响。
却是那冰剑突然在半空融化成了一股水流,猛地将他从道祖的金身指头上冲刷下去。
苏异飘然后退,站稳了身子后便看到宁昭棠已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居高临下负手而立,说道:“把你所有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吧,若只用剑,你连我半招都接不住。”
苏自然明白她说的是实话,虽然还是有一丝不甘,但却不得不接受事实,将兑月归入剑鞘,先前确实太过想当然了些,完全忽略了自己与金仙境剑修之间的巨大差距。
宁昭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轻轻一抬手,便有骇人的剑气翻涌而起,绕着苏异飞旋,如一道龙卷般将他困在当中。
苏异不假思索地抬头望去,果见半空中已然悬着一把巨大的冰剑,也不知是在何时凝结而成的,冰面在烈日下折射着刺目的光芒。
宁昭棠一副举重若轻的模样,一招“云霜镇海楼”信手拈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她的真正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苏异也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是大杀招,稍感错愕后便被激起了满心的斗志,低喝道:“请前辈赐教!”
宁昭棠也毫不留情,不等他做足准备,轻笑一声后便突然握起了手掌,半空中的那柄巨剑随之坠落,带着骇人的寒霜劲气朝他压去。
四周无形剑气飞旋而成的圈子也在缩小着,不停地朝苏异挤压而去,将他的退路尽数封堵。
苏异不敢硬接,急忙捏起印诀,施两道风龙卷绕在身周,止住了剑气的来势,稍稍缓了一口气后便又立马再起数道厚土龙,冲天而起,朝着那巨剑迎面而上。
宁昭棠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脚步都未曾挪动过,只站在那指头上静静地旁观,自言自语道:“哪有那么简单。”
随即巨剑果然轻易将厚土龙绞了个粉碎,连带那无形的风龙也受了影响,在半空中被冻成了霜,接着化作雾粉消散不见。
巨剑还未落下,苏异便已经被冻成了一道人形的冰棍。
宁昭棠依旧是没有动静,饶有兴致地看着,想知道这年轻人要如何破这一招。
寒冰凝成的巨剑终于重重地砸在了道祖这只金身手掌的掌心上,扬起了漫天的霜寒雾气,里头隐隐透出一阵血红光芒。
雾气转眼消散,便见一头猩红的怪物肩上扛着一柄寒冰巨剑,只不过他厚实的背上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显然就是被那巨剑给劈开的,如沟壑一般,虽没有鲜血流淌,但也足够狰狞了。
苏异感觉到背后隐隐作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万死菩萨坚如磐石的身躯上留下这般惊人的伤口,险些就要伤及里头的筋骨了。
宁昭棠竟是来真的,这已然不是前辈对后背的指教,更不是切磋,而是真真正正的斗法,虽说她没有出手操控变换后招,任由万死菩萨在关键时刻避开了要害,但这全力一击已足够让苏异喝一大壶了。
“还真是六道神通…”
宁昭棠似乎来了兴致,身子一轻突然腾空而起,衣决飘飘当空猎猎作响。
接着便见她终于抬了另一只手,双掌齐出轻轻一握,将那寒冰巨剑化作了漫天的水滴飘悬于半空,随即又凝成了一柄柄细小的冰霜飞剑。
宁昭棠使了招“骤雨急”,无数的飞剑簌簌地朝万死菩萨的身上刺去,遮天蔽日的,令他躲无可躲。
密雨中的猩红身影却是陡然消失不见,飞剑扑了个空,尽数相撞到了一起去,砸成了片片碎冰。
宁昭棠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遁入人间道的苏异此时果然已经腾挪到了她的身后,紧接着立马又遁入了修罗道。
苏异想遍浑身上下所有的仙法神通妖术,也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唯独十念阿修罗或许还有一丝丝希望,也不知修罗道的十念乱神与她神女宫的神女无心哪一个更厉害些。
当苏异身上的黑气蔓延而出时,宁昭棠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竟是空前的凝重。
这还是苏异头一回见她显露出这般神情。
宁昭棠未等黑气沾上身便飞快地伸出一只手掌,朝苏异青丝飘荡的脑袋上按去,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说的好像是什么“慈心济世”,“悲悯苦难”,后面越念越快,已然听不清内容。
苏异看到一只手掌朝自己的头顶按了过来,那掌心处随即冒出了万丈金光,将宁昭棠的身形以及周边的事物都尽数遮盖了去,然后便是一团空白,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
待光华散去时,苏异发觉自己已经跪伏在地,抬起双掌一看,黑气消失了大半,里头还掺杂了些许金光。
接着便听道头顶传来了宁昭棠那冰冷的声音,道:“你这神通戾气太重,以后还是慎用为妙。”
苏异有些恍惚,兀自盯着自己的手掌,问道:“这是…”
“天慈母的‘却恶忏念’,这回算是你捡到便宜了。”宁昭棠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