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焰从未感到如此狼狈过,他飞在空中,仿佛利箭穿云。烈焰破开空中的气流,风被火焰逼开,无法直接拍在舞焰身上,他却依然有某种错觉,似乎那风正打在他脸上,如同一下又一下的耳光。
舞焰回想四十七号的手段,即使已经成功逃脱,依然心有余悸,那个家伙的手段委实太过古怪,似乎在物理层面上的攻击无法取得任何效果,也许只有龙先生和傀儡师那样玄之又玄的精神能力才可以显露效果。
至于光明之子,舞焰当然不会怀疑这个最强亦神者的力量,但是光明之子长期镇守皇都。有他在,游荡者才没有任何弑君的机会。
所以,舞焰不认为皇族会愿意放光明之子出皇都。
但是这一切对舞焰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他把难能可贵的讯息传递回去,近神军自然会根据敌人的能力安排下一次追捕。
“可恶,这个伤……”舞焰想要捂住胸口的黑洞,手却一触即分,那里依然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感,却有一种空空落落的失真感。
四十七号是从实验室中逃出去的,近神军原本应该对他的能力有一定了解,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能力的蜕变速度快的惊人,近神军的每一次追猎不但全部损兵折将,还会令对方的能力更上一层楼。
亦神者的能力是可以进化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共识,但是能力的进化是无法被掌握的,有的只是玄妙和意外。
大多数亦神者的能力终其一生也不顾有任何变化,即使的确有个别人的能力真的以某种形式得到进一步觉醒,舞焰也从未听闻如四十七号这种蜕变速度。明明在基地的实验舱时他还只是一个刚刚得到能力甚至都无法熟练应用自身能力的新手,而如今短短几个月过去,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令人恐惧的黑暗之王。
三个亦神者不是对手,玄凌以自己的命换得同伴逃走的机会。舞焰不知道玄凌能困住敌人多久,他也不知道礼先生能不能成功逃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中了四十七号那古怪的一击究竟影响有多大。
舞焰只希望自己能在受到这古怪伤口影响之前回到基地,如果整个帝国里只有一个地方能够帮他弄清楚这伤口,那就只能是有卫夫子所在的基地了。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无论是他的性命还是消息,只有在他回到基地才有意义。
当舞焰如同白昼流星般划过天空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可怕的黑暗梦魇,就跟在他身后一公里。
四十七号,黑暗之王,无论近神军怎么称呼他,他都有自己的名字。
余夜。
这个被世界重重打击又被抛弃的年轻人,终于以一种令人恐惧的姿态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带着他的怒火。
余夜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强大与畅快,全身力量的涌动如同一望无际的海水,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力量从他体内散发出去,又有一丝丝一根根看不清摸不着的细线与外界的黑暗相连,仿佛桥梁一般架在中间,余夜既在这里,又在那边。
余夜隐约有一种感觉,只要有黑暗的地方,便是他的身体,他便是黑暗本身。
逃亡的三个月里,余夜与多个亦神者有过接触,无论是追杀自己的,还是被自己追杀的,余夜逐渐知道自己的力量比他接触的任何人都特别。迄今为止,他依然不知道这股强大到可敬可畏的力量其真正的运转原理究竟是什么,但这就像人们并不知道一颗颗基本粒子究竟是怎么构成的唯一的自己,知晓与否并不会妨碍人身为人。
但是有一点,余夜已经慢慢明白,他的力量并不是纯粹无知无觉的。
余夜在掌控力量,力量也同样拥有他,与其说这股黑暗之力是余夜自身的力量,倒不如说当这股力量在某天已经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当它与整个世界的黑暗渐渐有了连接时,余夜开始逐渐从力量的拥有者变成力量的宿主。
这种关系的转变表面上并不会实际影响到余夜,他依然希望向这个世界复仇,他依然希望可以复活死去的母亲和范宁。但是余夜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正在逐渐丢失人类的其他情感。
无论高兴还是悲伤,痛苦还是兴奋,这些最基本的情感仿佛正在离开他,并且随着余夜力量的变强,随着他与外界黑暗连接的越发紧密,失去感情的速度也在加快。
余夜现在还有内心的那团火焰,那是他最后的执念。
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余夜成功救回母亲和女友,或者反之毁灭了这个世界,那么那团火焰一定会随之熄灭。
也许假以时日,当余夜彻底失去心底最后的火焰,当他的力量达到顶峰,当他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时,一个真正的神便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那个一心复活亲人的男孩。
余夜当着玄凌的面坦诚自己故意放走舞焰和礼先生,便再也不看面如死灰的对手,而是化为一团虚无的黑暗,紧随舞焰离去的方向一句追去。
对于躲在一旁的铁匠,他连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就像狮子不会在意身边有白兔窥视。
铁匠也没有在意玄凌,在他看来,玄凌已经重伤濒死,即使救回也会像金手那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重回战场的能力。
而那个已经远去的年轻人,才是他要追随的目标。
就这样,三个人各怀心思,相距甚远,却彼此追逐向着同一个方向而行,倒是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奇感,只是这一次,黄雀居中,随时可以吃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