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也不耽搁,当即告辞。
马超想留他们多住几日,让他们见识见识己方羌胡铁骑的实力。于是再度召集羌胡各部首领,摆下酒宴招待。饮宴之中,庞统向马超赠送了蜀中名匠所制的精良刀剑数十把,马超遂当场舞剑致谢,又遣人牵了数匹高头大马,回赠给玄德公。
酒宴后,马超又大起围场,狩猎走兽。随庞统、赵云前来的有三十余骑,其中半数作汉家服色,还有一些则是编发索头的胡种。马超召唤部属,一对一地陪着他们射猎。
过程中,赵云初时只坐看,马超劝了数回,赵云无奈,遂下场一遭,箭无虚发。马超本来跃跃欲试,待要借机与赵云分个高下,这一来竟然生出几分踯躅。
次日马超不顾庞统再度请辞,径自带着他们向西海方向急进,去追击那支叛逃的羌部。
这个季节,湟水两岸的群峰早已积雪,望之犹如一个个头戴白色毡帽的巨人顶天立地。而更远方更加高耸的巍峨群山仿佛与天相连,那便是亘古以来无人踏足的广袤高原地带。
那支羌部敢于叛逃,自然做了充足准备。马超所部前队刚过安夷川,他们就烧毁营地,径自奔向西南面的深谷。
因为这片区域全是高山,穿行须得紧沿谷地,沿途也几乎没有固定的村寨,根本无法获得补给。显然他们是想要躲避马超所部的锋芒,待其主力无法在高原长期支撑的时候,再悠然返回。
马超得报以后,立即就要亲领骑队翻山越岭追击。赵云当时恰好在座,马超便问他的意见。赵云想了想,回答道:“羌部再怎么逃窜,总也要吃饭,总也有家人……除了渠帅、贵人们的轻骑以外,一定会有收容老弱妇孺、藏匿粮食的营地。或许,找到这个营地,然后坐待这部落难耐饥饿出来投降,胜过穿行深山,一路追击杀戮。”
马超大笑道:“倒也是好主意,可惜不合陇上男儿的习惯。”
当夜,他点了两千精骑直入高原。这两千骑昼夜兼程数百里,一战摧挎了这支羌人的主力,当场斩杀一千七百人,马超喝令部下们,将这些人的头颅挂在马鞍上,将他们的无头尸体用绳索挂在马后,一路拖拽回来。待到再与赵云见面,一千七百具尸体大都已经被磕碰得稀碎,只剩下一根根森然白骨,彼此碰得哗哗作响。
此等凶蛮情形,顿时让庞统脸色惨白,几乎呕吐。赵云虽然面色不变,却也隐约戒备。而马超只觉志得意满,置酒与两千骑队畅饮一夜。
次日庞统再度告辞,马超便不强留。
毕竟他确认自己既能受曹公的诸侯之封,又能继续与玄德公维持盟约,得到粮秣物资的支援,心中尚属满意,于是亲自将庞统和赵云送出大营以外,殷勤地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消逝在寥廓天地之间。
一直到骑队踏出的烟尘被风吹散,马超犹自勒马不动。
因为长安和巴西两次失败,使得他部下亲将多有凋零,这时候担任他副将的,乃是庞德的堂兄庞柔。此时庞柔策马上来问道:“孟起,这两人来说了什么?”
马超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尽快去办。”
“将军请讲。”
“先去营里找个读书人来,我要向朝廷上表。”
“……是。”
“另外,我记得你部下新得了一支先零人来投,自称擅长追踪索迹?”
庞柔道:“正是,他们是在北地郡的先零别部,因为败给了鲜卑人,才不得不往湟水流域寻找草场。这些人约有五百骑,都是好手,而且擅于饲养猎鹰。”
马超指了指庞统和赵云消失在远处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道:
“明日让那些先零人出发,从这里到广汉属国,沿途仔细查问。我要知道此前是谁敢接纳庞统等人、为彼辈通风报信,带他们来到白石山下的。嗯,查问清楚以后,尽数屠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若他们干得利落,我给他们最好的草场!”
庞统说得那些关于朝局的判断,究竟多少是真,多少是假,马超其实还是想不太明白。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凉州陇上,是马孟起的地盘;羌氐部落,是马孟起的走狗。无论谁想要动摇,他一定要斩一批脑袋,以使众人引以为戒。
只这一道命令下来,深山穷谷之中便又不知多少部落要灭种,但这便是羌胡种落间你死我活的常态,庞柔早都习惯了。
他当即深深俯首:“遵命。”
某种角度而言,此时曹、刘、孙三家迭经苦战,全都已经筋疲力尽,再无征战之能。唯独马超尚能随意指派羌胡种落,对关中、益州都保持了强大的威慑力。只不过马超屡次失败之后,终究有些畏缩,又担心根基不稳,竟错过了这扩张势力的良机。
与此同时,来自西北高原的冷风穿越益州北部的连绵深山,钻入千山万壑继续南下,最后沿着大江,在两岸群山的压迫下向着下游方向呼啸而去。
寒风所到之处,气温骤降,使得一支沿江下行的兵马骤感意外。
当他们离开成都的时候,还摸得着秋天的尾巴,但这时候,寒风尾随着他们,席卷而来,峡江间仿佛瞬间换了一个天地。
抬头看,只见太阳只略微露个脸,就被两岸峰岭夹峙所遮蔽,即使偶有柔弱阳光照在身上,也感觉不到半点暖意。沿着江畔道路,人们排成长长的队列前进,因为道路崎岖难行,没人能乘马,只能牵着马步行跋涉。有时候想要彼此呼喝提醒,小心陡坡。可稍一张嘴,山谷间肆虐的寒风就灌进嘴里,简直让人说不出话来。
这支兵马在成都的时候,得到了大批物资赠送,这会儿每个人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这才能够顶着风继续向前。但即使如此,路途艰苦的程度也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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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多久才到鱼复?”吕岱换来一名士卒问道。
“还需一个时辰。”
吕岱叹了口气。他虽然体格健壮,毕竟不年轻了,这会儿已经疲惫异常。可远处蜿蜒的山路就像时断时练的细线,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