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先到的啊。”
    曾离认死理，毕竟这里是央八，大台总得讲道理吧。
    “重要吗，这重要吗，你今年都二十三四岁了，还这么幼稚吗？曾离小姐，这不是大学，这是成年人社会。”制片人说道。
    他的直白彻底震撼了曾离，老师明明说演员没有贵贱，就算对群演都要发自内心地尊重，因为你得到的比他们多。
    可第一次试镜就吃了大亏，关键是那么多工作人员，就像看个傻子一般看着她。
    好像自己是个白痴，并没有任何同情和帮助的意思。
    这个世界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吗？
    她和泉泉都是从小学京剧，到现在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社会，也没有涉及到利益竞争，相信这世界的美好，算是岁静婊中的一员。
    岁静有两类，一是处于社会底层，没有什么利益价值值得别人毒打，二是处在温室里，还没有到被毒打的时间。
    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喜欢指责那些强者太功利，太夸张。
    比如曾离也曾觉得马可有时候太较真，太着急，寸土必争。
    哪怕马可跟她解释，每一份利益都是靠自己争取过来的，她也无法理解。
    “好吧，让林小姐先试镜吧。”曾离提着包坐到最后的椅子上。
    “瞎耽误功夫，你一天的收入跟人家能一样吗，现在的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制片人不耐烦地说。
    曾离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明明是自己有理，怎么就突然心虚了。
    她终于明白了一点，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马可对她那般温柔。
    试镜就这么找事儿，进组了还不天天受排挤，那些在剧组里撕逼打架的传闻，难道都是真的？
    陆易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 新人是这样的? 以后拍戏这种情况多着呢，你若不是马可波罗的艺人? 估计会受更大的委屈。”
    “谢谢? 我没事，大不了不接这戏了。”曾离说道。
    “不接戏了？这可是女二号啊。”
    “本来就不是什么讨喜的角色? 不如回去拍《疯狂麦克斯》。”
    “啊，你要拍大片？”冯少峰惊道。
    “也是一个女配。”
    “你这刚开始肯定是女配啊? 问题是大片的女配都很难的? 我们最火的演员去好莱坞接国际大片，也就是个陪衬的。”
    “她是马导的朋友嘛，肯定是优先的。”陆易说道。
    “哦，对对? 那这个机会你要把握? 那还拍什么《男才女貌》啊？”冯少峰压低声音说道。
    能干电影，绝不干电视剧，能干国际大片，绝不干小制作，每个演员都知道这个道理? 在国际上成名，回来拍戏身价翻十倍。
    比如现在国内的作品想邀请龙杰发? 人家直接给你开3000万甚至4000万rmb，大导演还可以谈谈人情价。
    小导演一分不降? 也就四五百万美元而已。
    目前九成作品制作费都没这个金额。
    曾离想了想，说道：“麻烦你跟制片人和导演说说? 我还有事? 退出这个角色了。”
    “好的? 好的。”陆易连忙说道。
    曾离虽然下了决心，但还是隐隐不安，她不是怀疑马可没实力捧自己，而是怀疑自己无法胜任。
    没想到的是，在电梯口，她碰到了许青。
    背着小包，穿着卡其色夹克，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大气妩媚，后面还跟着导演和制片人张大胡，有说有笑。
    她今天是来跟央八签《笑傲江湖》的合同，演女一号任盈盈。
    这部戏是目前国内投资最大的电视剧，共计4000万，阵容也强大，要打造武侠精品风向标的。
    这两年呆湾的武侠剧太火了，央八一向爱跟风，肯定要抓住这个风口。
    但这个版本改动非常大，金老爷子不止一次后悔授权，唠叨了很多遍。
    唯一对甜美的许青版任盈盈比较满意，毕竟香江96版的任盈盈确实丑了点，还有那迷之发型。
    内地武侠没有香湾武侠那种浪漫精神，较为沉闷，但以目前的电视剧水准来衡量，依然算是精品。
    在国内电视剧市场来说，央八依然是品质保证。
    许青的地位就比曾离高多了，她是京州文艺圈男人们的心头肉，捧着还来不及。
    张大胡拿着保温杯，眼光在她的酒窝上简直挪不开，各种夸奖她还像个二十岁的小丫头，必定是最美任盈盈。
    大胡子虽然年近五十，但依然保持着色心不改，说话也中气十足。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擒兔兔右扶枪，杀得美人求老张。
    这就是他一生的热爱和理想，电视剧什么的都是次要。
    所以同样是马可的女人，许青就没遭受到什么冷落，打嘴炮的是电视台，又不是导演制片人，他们才懒得管呢。
    “青姐好。”曾离说道，想躲也躲不了。
    “曾离？你来这干嘛？”许青问。
    “我来试镜一个角色。”
    “《男才女貌》？”
    “嗯。”
    “演女一号啊？”许青故意问道。
    她自认为是马可的大房，大房要有大房的气场。
    “不……不是，现在觉得不合适，算了。”
    “马可不是说让你参演《疯狂麦克斯》的吗？”
    “是啊，现在去拳击馆训练。”
    “哦，马可说开车来接我。”许青说道。
    “啊？”
    曾离当场就懵了。
    许青看了看腕表，说道：“他应该已经到楼下了。”
    曾离现在是进退两难了，本来还想让许青别告诉马可，但现在看来是瞒不住的。
    马可的确在楼下的停车场等待，好久没见青姐了，甚是想念。
    她最近在忙着训练的事儿，也是在上次那家体校练剑。
    不过强度不高，电视剧要求没那么严格，也没几个导演像安导那么龟毛。
    打斗镜头基本用替身，许青有深厚的舞蹈功底，摆几个优美的姿势并不难。
    “这帮人是干嘛的啊？讨债的？”
    赵哥看着大楼台阶下，一群人举着横幅在那瞎嚷嚷，带头的中年人穿着大褂，背着手，一副装逼的模样。
    只见横幅上写着：
    “宣扬传统文化，浑元形意太极门愿为《笑傲江湖》提供传武指导。”
    等大胡子陪着许青下来时，他们一窝蜂围过去，差点把曾离推倒在台阶上。
    没有人注意到她，张大胡连忙站在许青面前保护。
    “你们干嘛呢，哪来的？”
    马可推开车门走过去，赵哥连忙跟在后面。
    曾离看到马可走过来，躲在人群后，想要趁机溜走。
    “张导，你别误会，大家都是江湖人，我乃混元形意太极门掌门马卫国，听说你们要拍一部武侠巨制，我想以毕生所学，来指导你们拍出真正的华夏传统武术。”
    “这他么的是武侠片，不是功夫片，指导个毛的传统武术。”张大胡骂道。
    这帮人一副没文化的农民相，凭大胡子的阅历，一眼就看出来是江湖神棍，竟然跑到央八来自我推销，脸皮挺厚啊。
    “武就是侠，侠就是武，没有我的指点，你们是拍不出武侠的，我不要你的报酬，免费指导，怎么样？我毕生的梦想就是弘扬传统文化。”马卫国义正言辞地说道。
    “滚，你这种老骗子，嘴上全是道义，心里全是生意，老张我都活半百了，不知道你们这些小伎俩吗？蹭热度蹭到这里来了。”
    大胡子说完，又对许青说道：“你先走吧，甭搭理这些人，每天各式各样的神经病。”
    “行。”
    许青抬头刚好看到马可。
    马可走过来，非常不客气地推开马卫国，一把抓着想要趁机溜走的曾离，又牵着许青说道：“赶紧走，乱糟糟的。”
    马卫国差点被他推下台阶，当场就火了，指着马可说道：“你给我站住，你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怎么能偷袭呢？”
    马可不想搭理他，没想到一帮人居然围上来了。
    “神经病，去叫保安吧。”大胡子对导演说道。
    “知道我师父是谁吗？宗师级的武者，你居然偷袭了就想走？”大徒弟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马可问。
    “你？好像有点眼熟。”
    马卫国看着马可，眼睛大亮，忽悠不了老的，我还忽悠不了小的吗？
    大手一挥：
    “徒儿，算了算了。这位乃是知名导演马可，我的同姓家门。听说买断了所有武侠拍摄权，想必也是一位传武爱好者，马导，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见谅。”
    马卫国喜欢抱拳，这样才能体现他是个江湖人儿。
    “嗯，嗯，麻烦让开点。”马可好声说道。
    但马卫国的徒弟并不想让开，因为师父的伟大事业还没有沟通好。
    赵哥不声不响地走过来，一巴掌呼在大徒弟脸上，说道：“滚！”
    “你……你怎么动手啊，知道我是形意太极门的大弟子吗？”
    赵哥拉着脸，说道：“你，还有你师父，十个人一起上，行吗？”
    不是赵哥能打十个，而是多年的经验，让他一眼能判断出哪些是狠人，哪些是酒囊饭袋。
    酒囊饭袋就算是一百个，他也敢动手，因为打趴一两个，其他人顿时就怂了。
    赵哥的块头太大了，其他人当场就焉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师父。
    马卫国看到张大胡想要离开，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多大人物，错过这次展示机会，以后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崛起，笑着卷起衣袖：
    “年轻人，你的口气好大，今儿我马卫国不得不展现一下浑元形意太极门的十八响，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华夏传武。”
    马可只好点点头，拉着许青曾离到一边，说道：“行，你要是能把赵哥干趴下，我将来就雇你们当武指。”
    “年轻人要讲信用，可不要忽悠我，你马导走国际路线，我也是走国际路线，明后年我就陪儿子去日不落帝国读书，届时还会开馆授武，必定大受欢迎，影响力说不定还能超过你，泰森看到我都得拜服。”
    “老板，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赵哥问。
    “脑子有问题，在这年头能挣到钱送儿子出国留学吗？他是正儿八经的传统文化实践者，只要能搞到钱，就可以坑蒙拐骗，属于他的时代还没到来而已。”马可笑道。
    马卫国虽然没文化，但的确掌握了某种文化精髓，深刻明白只要把握好节奏，追上每个风口，就能挣大钱。
    当年气功流行时，他只喝了点汤，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武侠剧集流行，应该算是他的第二次机会。
    而且他这种搞法是没有风险的，只要时刻将免死金牌挂在嘴边即可。
    “弘扬华夏传统文化。”
    至于是否丢脸丢到全世界，那他不在乎。
    马可站在边上，叹道：“难怪不让《鬼子》公映呢，大家都变聪明了，骗子怎么生存呢。”
    他拍了拍赵哥，说道：“下手轻些，打脸重点。”
    “好的，老板。”
    赵哥早就不耐烦了。
    而马卫国却在那热身，扭动着身体，巴掌呼呼往自己身上招呼，piapia作响，还非得十八下。
    赵哥挠挠额头，就没见过谁打架前先呼自己十八巴掌的功夫，七伤拳吗？
    “好了没啊？”他吼道。
    “不着急，还有最后一响。”
    马卫国话音刚落，赵哥就一巴掌呼过去，打得他老脸上五个指印。
    “刚好十八响。”赵哥说道。
    “你干嘛？还没开始你就偷袭，若不是我大意了，忘记躲闪，你以为你能打到我吗？”马卫国捂着脸吼道。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许青更是笑得花枝招展。
    张大胡也不着急让保安来了，而是饶有兴致地看戏。
    “行，这次你别大意，我要开始了。”
    赵哥说完，又是一巴掌呼过去，马卫国明明用手挡了，可根本没用，赵哥的力气太大，直接将他打懵在地。
    又是一巴掌。
    “传你妈的武。”
    又是一巴掌。
    “能要点碧莲吗？”
    又是一巴掌。
    “滚！”
    马卫国躺在台阶上，差点滚下去，嘴中念念有词。
    “年轻人不讲武德啊，明明是切磋传武，怎么老打耳光，不尊重传统文化啊，不懂尊老爱幼啊。
    好自为之吧，你虽然打了我的脸，但其实你已经受了内伤。”
    赵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扔他身上，然后便跟着马可离开了。
    曾离跟在马可后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
    “你什么？”马可问。
    “我错了，不该跑来试镜。”
    “试镜没什么，多点经验也好。”
    “我会好好训练得。”
    “嗯，明天你跟着子依和大华去香江集训吧。”
    “好。”
    许青在边上听着，还挺乖的，在马可面前，她不敢阴阳怪气，只是说道：“不管你啥时候拍武侠，任盈盈都是我的。”
    “好，但你和李冠鹏不能有吻戏。”马可回道。
    “霸道。”
    许青说着，转头露出小酒窝，说明这小子心里还有姐嘛。
    赵哥不得不佩服老板，借着这个机会，居然让曾离和许青互相默认彼此的存在了。
    明明都是顶级大美人，都很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