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在向后飞驰,就像是一幕幕默剧飞速逃离自己的世界。
“夏芸,嫁给我吧……”
七年前,医院的病房里,我向躺在床上的夏芸求婚。
她整个人应该是完全懵圈的状态,或许很少有人会选择在医院这种地方求婚吧?更何况她已经躺了好多天,整个人的状态又不是那么好……
“你在干嘛,路言辰?”她在床上轻喊了一声。
“求婚啊……”我半跪在窗前,手里打开准备好的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钻戒。
说是钻戒,就是个简单的铂金戒指,上面镶了颗小小的碎钻,加起来也不过两千来块钱。
不过已经是我当时的全部家当了。
看到我打开戒指盒,她才意识到我这是真的在求婚,而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
“路言辰!我都没化妆……”她的声调都变了,“你太突然了!”
“化什么妆啊,你在我眼里一直都那么美。”我把戒指举到她的面前,又说了一遍,“夏芸,嫁给我好不好?”
她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因为我生不了孩子,所以才向我求婚?”
“这只是一个理由。”我没有否认,但要对这个逻辑做一个解释,“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向你求婚,而是因为这件事,我才认真的思考结婚这件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我想承担起以后陪伴你的责任,夏芸。”
很显然她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但看她的表情我知道,我的话已经深深的触动了她。
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觉得她应该也没有做好准备吧。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现在都是她相对比较糟糕的时候。
“你的求婚一点都不浪漫,路言辰。”她纠结了半天,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以后再补一次浪漫的求婚,好不好?”我的手有些酸,“夏芸,你先答应了再说。”
“什么叫先答应了再说……”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婚姻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儿戏,我得问你几个问题。”
“好好好,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把态度摆的很端正。
“你为什么想结婚?”她问我,“你觉得结婚是人生的必选题吗?”
“不,我不觉得是必选题。”我说,“我觉得婚姻只是一道选择题,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也可以拒绝,但当某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它就成了必选题。”
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有种淡淡的伤感。
“那你为什么会想和我结婚,而不是别人?”她给我来了一个灵魂拷问。
这个问题,我在夏芸住院的这些天,无数次的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做这个决定。
历安邦问我,万一陈一尧回来了怎么办?
我其实心里最挂念的,最放不下的,就是陈一尧。
可陈一尧多年杳无音讯,在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有了男朋友,甚至结婚了吧。
年轻时的承诺,很多时候都当不得真的。
所谓山盟海誓,不过是当时属于两个人的世界,两个人的星球。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两个人的世界……
山在哪里?海又在哪里呢?
“夏芸,我想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我抛掉心中最后一丝的犹豫,对夏芸说道。
她没有再问我别的问题,而是眼睛里噙着泪,笑盈盈的伸出手来。
戒指戴上手指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和陈一尧已经结束了。
她出院之后,我叫上历安邦和阿b,几个人在我们的出租屋里,大吃了一顿火锅。
那天,历安邦喝的烂醉如泥,一个劲儿的拍着我的肩膀。
“妹夫啊!对我妹妹好一点儿!”他的嘴里嘟囔着。
“我可没认你当大哥啊!”夏芸笑着白了他一眼。
历安邦瞪着夏芸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我。
刚想问什么话,却被阿b拿酒给灌了回去。
……
出租车开到小区,我下了车。
小区里,昏黄的路灯带着一丝暖意,照着归家的路。
我一个人慢慢走在小区里,偶尔有野猫从花坛里钻出来,谨慎的盯着我这个晚归的家伙,然后又钻进了花坛之中,悄无声息。
我在楼下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现在,莫名其妙的特别想抽烟。
我看了看四周,起身朝大门口的门卫室走去。
隔着玻璃,我看见门卫正在里面拿着手机看电视剧。
我敲了敲窗户,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看我的模样,认出我是小区的业主。
“你好,有什么事儿?”他打开门问我。
“哥们,借根烟抽抽。”我腆着脸笑道。
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我的烟便宜,你抽不惯吧?”
说归说,他还是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拿出一支递给我。
我把烟叼在嘴里,他掏出火机咔嚓一声打着火,给我点上。
“谢了哥们。”我冲他摆摆手。
回到楼下的长椅,我叼着烟,也不吸,就任凭烟丝自己慢慢燃着。
可即使这样,浓郁的烟雾,也从鼻腔里飘进去。
刺鼻的气味,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住。
看着眼前几乎却黑着灯的大楼,只有高处的几个窗户亮着灯。
我的心中,莫名其妙涌起一阵恐慌。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小区里,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只是响了两声,我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声音就停了。
有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熟悉的节奏,熟悉的力度。
快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脚步放慢了些,似乎在确认是不是我。
我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老公,真的是你。”
夏芸小跑了几步。
“你回来多久了?怎么坐在这里?晚上露水多重啊……”
她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扶在我的膝盖上。
“你怎么抽烟呢?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连串的问我,目光里,全都是担忧和关怀。
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虽然我和陈一尧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可有什么区别?
我的灵魂已经出轨了。
“给。”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五十万的银行卡。
她接过银行卡,眼神困惑的望着我:“怎么?没有用?”
我摇了摇头。
“夏芸。”我把烟叼在嘴角,深吸了一口。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