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苍鹰飞跃无尽的苍穹上方，浩荡的冷风席卷那一方沙尘。
    云卷云舒，日月交替，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流逝。
    黑牢地下第九层，空前的战斗波澜冲击着四方。
    一间石室中，两道身影不断的交错。每一次碰撞，都有狂暴的力量余波炸开。
    黑牢因为关押了天妖师，所以建造的材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整座黑牢被设计成，哪怕有天妖师全力出手，也无法将其轰穿的程度。
    黑牢的坚固无需多说，毕竟它若不够坚固，又岂能关押天妖师境的强者。
    然而此时此刻，这一次次的交手，还有黑牢一次次的狂震，甚至让人生出一种黑牢下一刻就会被轰塌的错觉。
    在最下层的石室里，龙文牧衣衫被血染红了近半，半边脸都是血红色。
    在他的对面，是个略显精壮的男子。男子生得浓眉虎目，身上的每一处线条都清晰无比。棱角分明的身躯，带着钢铁般的硬朗感。齐肩长发在脑后随意扎着，半弓着身子，活像一头捕食中的猛虎。
    他的气息不加遮掩，赫然是一尊天妖师境的强者。
    “还打不打？”他朝龙文牧喊。
    龙文牧身体微沉，根本不跟他多言。脚下踏碎地面，宛如离弦的箭猛扑而上。
    “来得好！”对面男子不但不怒，反而欣喜若狂，鼓足全力，刚硬的一拳轰出。
    肉眼可见空中一圈圈黑色的裂痕荡漾开，这是空间的裂痕。在其沛莫能御之力下，连虚空都为之俱碎！
    龙文牧浑身覆盖着铠甲般的鳞片，条条诡异的纹路攀附在手臂上。同样的一拳轰出。
    两股力量没有花哨的撞在一起，石室的墙壁上被震出一道道刀刻般的裂痕。
    两道身影无不倒飞而出，但是下一刻又彼此相向冲撞。
    两道残影在狭小的石室里不断的闪烁，每一息间便碰撞不下十余次。
    龙文牧浑身浴血，但气势犹如一头狂龙。不光是手臂攀附着纹路，逐渐的，两脚，脸颊，甚至袒露出来的身躯上，皆有纹路浮现。
    两人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如果让外人来看，绝不会相信这是大妖师和天妖师间的战斗。这种层次的战斗，只可能出现在两尊天妖师的交战中。
    交战了足足一炷香之久，因为都是全力出手，其中一方终于有些后力不济。随着一声山岳撞击般的轰鸣，有一道人影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红的弧线，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
    战斗平息了。
    一人顺着墙壁缓缓的滑倒，另外一人则立在他的跟前。
    站着的是龙文牧。
    龙文牧气喘如牛，鳞片慢慢收敛，纹路也渐渐的消失，脸色苍白如纸。
    两人都大喘着粗气对视着，沉默中仅以眼神交流。
    好半晌之后，男子才往旁边吐出一口血沫，朝前竖了根拇指。
    他全身也一样浴血，从头到脚印着几十个猩红的拳印。
    “打不动了，按约定，你赢了。”男子释然的往墙上一靠，揉着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龙文牧脚步有些虚浮，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如果这场战斗再拉的长一些，结果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没发一言，只是转身拉门而出。
    门外人头攒动，见龙文牧出来，都露出征询的目光。
    龙文牧没有力气回答，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在他身后，跟着出来的便是与之交战的男子。
    人群里有惊呼声响起。也有人颔首而赞：“想不到啊，当年号称雾州七鬼之首的人，也有向人俯首称臣的一天。”
    刚走出来的男子朝人群的某处望去，见那说话的老者也是个天妖师：“我与龙少有七战之约，我与他打七场，谁胜的多便听谁的。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既然输了，以后任凭龙少差遣。”
    开口那人笑说：“不错不错，你当年闯北关，沿途血洗群雄，连折损在你手中的天妖师都有两三位。如你这般人物，若没被俘，早已名扬大陆。这世上也只有龙少有这能力让你服软。”
    “老鬼，莫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凶名昭著，如今的你，不照样归于龙少之下了吗？”
    “龙少乃天选之人，能追随龙少，那是老朽福气。”
    周围不少人叫好，彼此相谈甚欢，互视而大笑。
    喧哗声一片，喜庆的像是过年。因为从今日起，这只队伍又多出了一个天妖师层次的强者。基本每次有天妖师加入，都是这幅喜气洋洋的样子。
    而人群的后方，创下这一壮举的龙文牧，则是在云嘉的搀扶下默默的回到了原本的石室。
    龙文牧在石室角落的蒲团上坐下，有几名会医术的妖师来给他治疗。一团团碧绿色的气息覆盖着龙文牧的伤口，伤口在蠕动间逐渐的愈合。
    修整了好一会儿，龙文牧才稍微缓过了劲。抽空睁开眼帘看着石室里密集的人群，发出会心一笑。
    自从上次虞大帅到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不知不觉中，前往天妖大陆的时间，也终于是要到了。
    在黑牢里待了数月，黑牢九层，每一层他都已经踏遍。方才降服的男子，便是他要收入的最后一人。
    整座黑牢里，能够掌控的，都已经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时至今日，愿意跟随他的这股黑牢势力已经不是往昔可比。还记得这股势力是从他无意中饶了岳眉开始的，然后是鬼驼等人臣服，然后连长孙侯也加入了。直到今天，纵观眼下……地妖师境的强者八十七人，而天妖师境的强者，加上长孙侯，足足九人之多。
    小小的石室里，汇聚了九十六名黑牢的强者。
    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龙文牧靠实力将其折服的。
    如此多的强者汇聚一堂，浓烈的妖气与煞气充斥此间，这样的场面何止是壮观。
    石室的几张长桌前，很多人把酒言欢，酒坛子扔了一地。众人说笑喧哗，好不吵闹。
    “龙少，结束了。”负责治疗的人停下了手中动作，对龙文牧说。
    龙文牧微微颔首。
    他看起来伤的很重，但其实都是些皮肉伤，然后就是消耗过大，并没有大碍。不光是这次，其实每次他和天妖师交完手，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了。
    从第七层开始，便有天妖师境的强者出现。
    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龙文牧陆续和形形色色的天妖师交过手。
    淬炼魂魄的丹药相继服下，魂力自然是增强了一大截。
    靠着妖化和铭痕两种超脱常理之招，与天妖师都能分庭抗礼。
    最后这两个月里，他基本每天都与天妖师交手。
    开始还有些不敌，但随着战斗的经验积累，以及对妖化和铭痕两招的深入掌控，渐渐的能和这些天妖师正面相斗。
    和强者交战的经验绝对是一生的财富，而每天都能和修为远超自己的强者交战，这种机会更是不可多得。
    妖化与铭痕这两招比他想象中的更强，越是对这两招掌控，他越是能感觉到这件事。再加上他肉身强度，到了后来，堂堂正正击败天妖师都不在话下。
    比如方才交战的男子，男子是被关押在第九层，在下品天妖师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他过去甚至不止一次击杀过同修为的强者。
    龙文牧与他定下七战之约，比斗各有胜场，不过最后那一战，还是龙文牧撑到了最后。
    过去的龙文牧，只能靠着穿云弓的积蓄一击与天妖师抗衡。而时至今日，他已经用自身的实力，震慑了这满屋子的人。
    喧哗声久久不绝。欢愉的气氛从黄昏一直持续到入夜。
    石室的中央，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一场战斗落下了帷幕。
    云嘉与一个中品的地妖师交手，最后以云嘉用雷鞭将对方抽倒在地而结束。
    香汗淋漓的云嘉回到了龙文牧的身旁，轻轻的靠着他坐。
    这段时间云嘉也长进很大，短短的几个月，她已经从下品大妖师晋升到了上品，这种晋升的速度连龙文牧都叹为观止。
    别人从下品大妖师开始，也许晋升一次要花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在云嘉这里，几个月就完成了旁人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做到的事。
    雷灵之体玄妙无双，这龙文牧早就知道，但他实在是没想到，拥有这种体质的云嘉，晋升速度能如此之快。难怪当初羲和说，现世拥有灵体的几人，都已是人族巅峰。
    云嘉以上品大妖师修为，已经能够抗衡中品地妖师。这种越阶对敌，一部分的原因是雷灵之体带来的好处，还有一部分则是云嘉自己磨炼出来的战斗技巧。
    在这里的每一天，云嘉都会找人切磋。最开始是和岳眉，但后来又不止于岳眉，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里适合做她对手的有很多。
    每天战斗都不知疲倦，龙文牧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云嘉天生便对战斗有着某种热衷。以前实力低没体现出来，现在实力上来了，这种表现就越来越明显。
    每天都与强者切磋，带来的好处自然不小。
    趁着其他人欢愉的间隙，龙文牧和云嘉进到天地舟里，各自将一天战斗留下的痕迹清理了一番。
    龙文牧取了些清水清洗了身上的血迹，换了一套整洁的衣物，又在屋里调息了一阵。
    等到夜差不多已经深了，这才和云嘉从天地舟里出来。
    等到两人出来的时候，石室里已经归于了平静。虽然满地满桌的狼藉，但众人已经各自调息修整。
    石室里静悄悄的，龙文牧和云嘉寻了个角落，取出蒲团坐下。
    云嘉挽着龙文牧的手臂，斜靠在他的肩头，闭目小憩。
    嗅着鼻尖那股淡淡的清香，感受着云嘉呼吸逐渐归于了平稳，龙文牧也慢慢将意识沉浸了下去。
    淡薄的月色从通风的小孔投下温润的银辉，温柔的夜风润物于无声。
    清早，有光线跳动在石室的地面。
    龙文牧被一阵开门的声音惊醒，睁开眼，见门外来人是月玲珑。
    月玲珑只站在门口，望着这满屋的强者。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里肃杀的气氛，次次都让她心惊。
    正了正脸色，踏步走进来。但纵然她有着天妖师的修为，在踏入这里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走到龙文牧的跟前：“时候差不多到了，准备一下吧，差不多该启程前往无尽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