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丝在镜子里看到榴照盯着自己没有动作,好奇问道:“阿照很喜欢吗?待天晴了出门去琉璃阁,我给你寻个相似的?”
榴照摇头表示婉拒,心里因着碧丝的话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到了心坎里。府中丫鬟少说也有二十来个,近身照顾小姐的也有三四个,却唯独和自己最是亲密的,老爷经常要出远门,府上虽只有一位主子,也都不敢轻慢,这样长大出来的小姐依旧生性纯善,没有其它贵族小姐身上高人一等的傲气,但凡有好物也都想送给自己一份。
伸手抚摸上碧丝垂在肩上的发丝,发丝柔软顺滑,令人不舍得松开,笑道“我戴着哪有小姐戴着好看,我呀!就喜欢看小姐戴着。”
碧丝顺势将自己的小脸送到榴照的手上蹭,榴照常年跟着武艺师父学功夫,加之火气旺盛,比一般女儿家体温都要高些,冬日里双手也常是温暖的,又替碧丝抹了精油,茉莉香气尚未散去“阿照,今晚你再陪我睡觉好不好?外面那么冷,阿照要是冻坏了,就没人服侍我了。”
她撒娇撒的自然的很,一点也无矫揉造作之态,就像普通人家幼妹对自家姐姐,如此姿态,榴照又如何忍心因着尊卑有别的理由拒绝她。
“那,等老爷知道了又罚我跪地板,我便要拖着小姐一起不放了,嘻嘻。”
“不会的,爹爹不舍得罚我们的。”
榴照回到自己房里将自己洗干净才又回到碧丝的闺房里,在熏笼前烘热了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将倚在床头看的话本册子的碧丝手中书册收去,搁置在床头暗箱里,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彼此只穿着亵衣抵足合眼而眠。
半夜时分,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爬行至碧丝闺房外面,伸出蛇信子打量里面房间许久,确定里面的人熟睡后直穿窗户而入,进了房间后便将自己垂绕在了房梁之上,和漆黑融为了一体,然后一动不动了。
清晨榴照醒来,碧丝还在睡熟,琼鼻呼吸平缓,榴照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出门,门外的积雪已经有一尺深,屋檐上挂了一排冰棱,尾部尖尖的,晶莹剔透煞是有趣。
不过这东西掉落砸人头上就不有趣了,榴照唤来了翠竹和她一起将冰棱清理干净。
翠竹比榴照小三岁,和碧丝年纪相仿,正是活泼话多的年纪,干活时也喜欢拉着人聊些闲话。
“榴照姐姐,我听说老爷这趟回来,是要给小姐准备及笄礼和婚事了。”
“你听谁说的?”
“府里好多人都在传呢,听说还是定的一户娃娃亲,大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
榴照清理完最后一处冰凌,收拾好器具递给翠竹,面色严肃“那以后就都给我管牢点,再嘴碎就罚你们挨板子。”
翠竹心下委屈的很,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扯到挨板子上了,看着素有铁母鸡之名的榴照也不敢反驳,连忙收下器具点头称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碧丝从睡梦中醒来,闻到了房间里淡淡的腊梅香气——梳妆台上放着一束用青瓷瓶装着的金黄色的梅花枝。
碧丝穿好衣物凑近了瞧那花枝,清香入鼻,花枝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水珠,想来应是雪水化成的。
“阿照,等会陪我去花园瞧瞧吧。”
“花我都替小姐摘来了,小姐怎么还想着往外跑。昨日的话本都还未看完呢。我让奶娘把早膳端来。”
碧丝自感有些理亏,不再提去花园的事情,老老实实用起早膳。榴照在一边整理房屋。
两人都不曾注意到,横梁之上黑蛇睁开了眼睛,静静打量着她们。
毕竟在常人的认知里,春夏秋还会防防蛇虫进屋子,冬季里头,蛇都该去冬眠了。
黑蛇也的确不是普通的黑蛇,他名唤吴涅,本不在齐宁县,而是隔了几个县里一个名唤清屏山的孤山上的蛇妖,传说蛇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再五百年长角,再过千年长翅膀,便成神龙。
他在清屏山洞里意外获得修习之法,才修习了四百年,便感年岁漫长无穷无尽甚是孤寂清苦,恰山中还有一尚未化形的白兔精,告诉他孤山外凡人的世界纷繁精彩。
他便走出了孤山化作凡人模样一路游历,凡人的城镇房屋与各种各样的器具物什的确让他开了眼界。
他生性聪慧,挖了几处被人埋在地下的珠玉钱财,便混在凡人里面扮做富家子弟,倒也无人发现不同之处,还结识了几位酒肉朋友。
只是蛇天性畏寒,一到冬季他想像往常一样冬眠,整日渴睡,但是见识过人间四季不歇的滚滚红尘,便也不愿舍弃冬季的享乐时间。
县城一个接一个落了雪,他感觉到哪个地方还未落雪,便往哪里赶,就这样来到了齐宁县,昨日齐宁县也落了大雪,他感受到一处地方格外温暖,便化了缩了身形赶去,不想竟是一处姑娘的闺房,饶是如此,作为妖物他本也无甚羞耻之心,趁着女子熟睡便进了房绕在房梁上隐匿身形。
直到清晨人群的交谈声将他唤醒,他睁开眼睛打量下面的两位女子,一时为那被唤作小姐的人的容貌所惊艳。
他仗着自己手中富裕的钱财,跟着那堆酒肉朋友,混迹花楼也看过不少貌美之人,或清秀气质或成熟丰满,各有韵味,苏碧丝这样未出阁,艳丽无双面庞上全是稚子懵懂气息的却是头一遭见到,一时也不舍得离去,悬在梁上细细打量。
碧丝想去花园折花的念头被榴照按捺住后便拿起之前还未秀完的刺绣继续秀了起来,是很多人贺寿常用的图案。许许多多的蝙蝠在海水面上飞行,寓意着“福如东海。”针线方绣了海水那一块地方,尚缺一半。
碧丝秀了一两个时辰便有了些许倦意,含了颗榴照端来的酸甜杏子在嘴里给自己提神。
忽然有婢女敲门,说老爷在前厅等小姐过去有事商议。碧丝也想出去透透风,便携了披风手炉出门,榴照本欲跟着一同前往,被碧丝拦在了房里。
“到前厅才多远的路,你也要跟着我,我虽没什么大力气,路还是走得稳的。”
穿过回廊走至前厅,爹爹果然正坐在梨木雕椅上等着自己,眉宇之间却带着愁容。
“涟儿,你可还记得东宇县的白府?”
“记得,听说那户前几年遭了大难,烛火倾倒烧燃了床铺,一排房子都给烧没了,里面的人家死的死伤的伤,都不知去向了吗?”
“可今早,有人送来了这个!”
苏旷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苏碧丝。
碧丝接过打量,是一块银鱼坠子,本应是对双鱼,被人掰得只剩手中这半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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