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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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凉隔着夜色抽了根烟。冬燥得心也荒了。站在窗前看着黄色灯柱,被窝里的人还在熟睡。
    就不该提出什么包养的破事,他想。本来是以此打消她跟来的念头,结果碰上她被男人调戏的事,心就燥了,不知怎的就答应了什么包养。
    以前宋轻轻不爱他,现在却一副爱他要死要活的样,他得承认,这人的劣根性就出来了,他或许还在为以前的自己打抱不平,所以才一副金主的态度对她。
    可这样纠缠下去就不成事儿了,他不再想掺混水还与她纠葛,这八年生意场的交道,他已经磨的现实圆滑多了,比以前清高孤傲不愿合群的自己多了几分世故,他老是提醒自己不再年少。
    林凉侧着脸看了看宋轻轻,眯了眯眼,把烟给灭了。
    和路柔是两年前定下的婚事,他和她接触不多,第一次见了后双方同意,往后可能就几个月见一次,约会便长谈的是公司合作,回国也是为了完成婚事。
    路柔和宋轻轻完全不同。
    路柔职场精英,女强人能言会道,头脑精明,独立自主。
    可宋轻轻呢,智力打小就不好,什么都得靠他。
    谁都会选择好的那一个,少点生活压力和负担,也免了和家里人的争吵,和平安静多好。所以二十七岁的他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跟她说了,我要娶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你宋轻轻。
    可现在,睡不着的林凉眼里闪过的,全是宋轻轻红着眼看他的模样,她说她在一点一点长大向他靠近的那些话,心就跟剜了一勺似的,又像有水在他身上游般,赶不走甩不开的,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心里乱成一麻。
    他早就不该招惹她。
    林凉拉过窗帘缓缓躺在床侧,把那人又搂在怀中,不知滋味的闭上了眼。
    林玄榆自回家之后也是郁闷。被父母知道自己嫖娼被说了一通不谈,还被打了一顿,疼得他下不了床只能请假,连第二天去找宋轻轻的承诺也失约了。
    打她电话便老占线,他也傲,打过几次就不打了,嘴里念叨着什么可别惯坏她,谁稀罕啊。结果伤好了就迫不及待的想见她,听着嘟声好不容易没了,传出来的熟悉声音这一刻他却怎听怎不舒服。
    “表哥…她手机怎么在你这儿?”林玄榆心头不满极了,却不好直说,只眉头皱得深深的。
    “我包养她了。”
    什么…
    这一听,林玄榆差点把手机摔地上,直稳了神回到,“表哥…你开玩笑的吧?你不是不…”
    “真的。”林凉轻轻笑了声,“林玄榆,我自有我的打算,而你现在看重的是学习,别再想其他的了。”
    让他连反驳的气都没呼出,电话便挂了。
    林玄榆只一想便推出宋轻轻肯定在他的独居别墅里,趁着他饭局的时段,他忙打了车去了那地儿,大铁门是密码锁他记得,防盗门是指纹锁他解不开,只好在院内大声唤着。
    “老女人,你在吗?!在就出来!”
    一楼的窗帘被人拉开,宋轻轻有些尴尬的扯着衬衣,对着窗户外的林玄榆轻轻说了声,“我在。”
    这里的窗户都很小,林玄榆也只看得到她不多的上半身,见她露面,忙跑过去,“怎么不出来?”
    她拍了拍窗,说锁住了。
    “他这个老男人疯了吧!怎么把你跟个囚犯似的关起来!”林玄榆气得连表哥都不唤了,又看了看呆呆的宋轻轻,“喂,你咋被他包养了?!”后又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时便直口直言说的道,“这个老男人说话跟放屁似的!”
    “我自愿的。”宋轻轻不习惯说谎。
    “你个傻子!”林玄榆气得青筋直冒,“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下个月他就结婚了,哪有你这种自己带刀的猪!你也二十七了,女人再大点就没人要了,你也要嫁人的!”
    手指轻轻摸了摸冰冷的玻璃,她说,她不嫁人了。
    “…”林玄榆一时没应上,好一会才问她,“怎么不嫁?妓女从良又不是没有人要…”
    她笑了笑,露着酒窝,“我脏,也不拖累别人了。”
    如果是个正常女孩子,早就受不了这样肮脏的身子了吧。被老爷子猥亵了一年,被堂哥猥亵,最后还傻乎乎的做了妓女,嘴里不知多少男人的精液和汗液,很庆幸她不懂,不然早就绝望到一辈子都有阴影了。
    那八年里的前些年懂得少,后来接触的事多了,便懂得多了…什么廉耻,自尊,肮脏,丑陋,欲望,践踏。其中那些人类强调之所以与动物区别的人性,道德约束和礼义廉耻,她不说,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真的活得轻松,太多人说她傻人有傻福了,她也一直以为自己都快信了。
    可她怎能不在意啊…被人说多了,再石头的心也会有烙印的。
    她便成了下贱的妓女,在过往上添了一笔污迹,所以她说,她的决定,从来就没有做对过。
    白色植株的凋零,春水的枯竭。
    原来她在意一个人是这样的,以前他老烦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故意弄她她也呆着,眼睛里都是空茫。可现在他看到,她会因在意,眼里充满着水光,一粼一粼的,却让人心疼,像被割掉了一角肉一样。
    林玄榆把脸隔着玻璃凑得她很近很近,“我给你说老女人!别什么脏不脏的!爷不喜欢听这些话,我之前也都是乱说瞎说胡说八道的…你不脏,一点也不脏,脏的明明是那些臭男人。”他的手指轻轻放在她微红的眼角处,声音像股柔风般,“你别哭啊…要不你嫁给我,我虽然年纪小,但是照顾人很有一套的,小时候最爱给妈妈洗脚了…宋轻轻…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着我…”
    为什么…她好像看见了以前的林凉,她的眼,突然就舍不得移开了。
    校服的领子被人用手蛮力拉起,勒得脖子难受,林玄榆呛了几声,怒着脸忙扭头去看是谁差点把他弄死。
    那人还穿着饭局上仪表堂堂的黑色正装,手里提着公文包,带着微醺的酒意,斜眉一挑薄唇轻抿,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色手表,便散漫的叉着双手,眉眼里都是黑色的低气压,冬日的气息因他而骤寒。
    “晚上八点不回家,来我这儿干什么?嗯?林玄榆?”
    手指隔着玻璃碰上眼角,深情的少年和凝视的女人,怎好像是在他那上演一部生死别恋的苦情剧似的,看得人真窝心,直将他扯远了,身体的不适感才缓缓消失了些。
    “我来带她走!她嫁给我!”铿将有力。
    她嫁人…嫁给他的表弟。
    呵…
    “哦…”林凉一时轻笑出声,眉间的冷色却更压抑成灰,“你养得起她?被断了经济来源的林小少爷,十指不沾半毫阳春水的金贵人物,恐怕到时做个饭都难,更别说什么赚钱养家,不过这句话的确听得小女生很心动呢。”
    他一把拉过他的领子,声音寒冷,“不过也就嘴上说得动人。”
    “还有,再过一年你就要出国了,但如果你想早点领略风土人情,我可以帮你一把。”他拍了拍公文包的表面,面上柔笑无害。“不送了表弟,天色太晚了。明天我再向二伯问好。”
    他被林凉赶得踉踉跄跄,拖着他的身子便用了他挣不开的劲往前走,扔出门外时还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该换密码了。”
    留下被关在门外的林玄榆气得直踹车门。
    进门清雅的按上指纹,门轻声露着缝隙,却刮来一寒风阵阵,暴风雨前的宁静,风沙走石的凌乱,仿若便是这幅光景。
    宋轻轻的心像是吊在灯塔上拿不下来般,只因隔着玻璃看着他从铁门处一步一步走近,优雅气质的身姿,却配上低垂着的如穿心箭的眸子,只抬眸隔空望她一眼,仿若要将她死死拖进黑色的洞穴里,无法挣脱。
    落锁声,公文包摔在地面的声,领带解开摩擦衬衣的声,金属皮扣解开的声,声声而来,像是汇成最深最深的海洋,要将她拽入深海无法呼吸。
    他的笑不再是对林玄榆般的柔笑,而是以她不熟悉的幅度,如阴风恻恻,笑含阴粟,在昏暗的黄色壁灯下,黑暗爬上他半个侧面,犹如恶鬼般。
    宋轻轻没见过这样的林凉,让她恐惧,让她颤栗的后退靠在墙角。
    他看见了,她的眼透过窗不肯挪动的落在那个少年身上,深情在意。
    她喜欢上他了?什么时候?
    呵。
    她真敢啊…
    “怎么,对这么个讨你欢心的少儿郎动心了?”全身笼罩着一层黑雾的阴森,脚步的缓慢更像是凌迟,正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笑如砒霜。
    她的喉咙像被掐住了般,难以呼吸。
    “多美好的少年。”他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笑容龟裂,露出他最原始的面目,狰狞扭曲,“长相帅气,还扬言要娶你,为了你能和他平时最敬爱的表哥翻脸,多令人称赞啊…我问你,你爱上他了?嗯?要跟他走?”
    这才是最真实的林凉,强势黑暗的内心正破罐而出,流脓发黑,恶臭不堪。
    男性的气息杂着酒味扑面而来,危险的讯息在她脑里挥之不去,她用力的挣开他蛮力圈住的右手,踩了一脚他的脚面,便用力的往楼梯上跑。
    这不是林凉,这不是。
    宋轻轻摇着头咬着唇,奔向卧室一推门便锁上,靠在门背后急促的呼吸着。
    脚步声像是枪声,一步比一步来得更撼动,她惊慌失措的咬着手背上的肉,冷汗控制不住的从额上冒出。
    一脚用力的踢门,她的身子受力的倒下又挣扎着靠在门后。
    “你跑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害怕成这样?嗯?”门外是温雅的语气,却听得人不寒而栗。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宋轻轻立刻被推到地上,钥匙的清脆声还残存着,她偏头看着那人用高大的身影笼出一片黑色的阴影在她身上,余光只照出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像狼一般。
    “轻轻妹妹,你躲什么?”扭了扭脖子,像是开胃前的热身动作般,舌尖舔过唇齿。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地上羸弱的身子狼狈不堪的露了大半,她眼里的恐惧,双臂撑在地面的无力挣扎,弱弱的声音求饶,似要将面前的男人推向最不理智的巅峰。
    她说,你清醒一点…
    你说这一幕,怎会不让人发疯呢?
    三三:我还是写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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