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女子,谁都会有些怜香惜玉。但刘睿影没有,不是因为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而是因为他已经对这些姑娘动过一次恻隐……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好的结果……
手中剑没有任何犹豫的朝下劈去。
他看到这姑娘最后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张了张嘴,似是还有话想说,可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股鲜血从喉头涌上来,犹如决堤而下的洪水。
剑锋刺穿了咽喉,刺入的并不深,从这一点来看,刘睿影还是留手了。
他给她最后一丝的怜惜,他不是个无情之人,也不是狠心之人。
不过这也足够要了她的性命。
她用最后的精神,挣扎着朝后仰去,从刘睿影的剑下挣脱。
如此顽强的意志力,即便是敌人,也足以敬佩!
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稳住身形,将自己的喉咙从剑锋下拔出后,就躺倒在地上,嘴巴一开一合,发出阵阵“咯咯咯”的声音。
她本来就不能言语,现在发出的声音混着鲜血,听上去更加浑浊不堪。
血沫在微张的嘴里翻涌,将那本就微弱的音色吞没。
刘睿影微微侧过身子,仔细听去,依稀能分辨出几个音调,但却无法连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始终听不懂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云台的其余四人围拢过来,在这名倒地的女子身外围成了一个圈。刘睿影生怕还有什么变故,所以依然横剑当胸,保持着戒备。
过了片刻的功夫,从这个圈内传来一阵呜咽。
没有舌头的人,哭起来倒是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这种伤心总是要比快乐更加能够感染人,听得刘睿影也有些不舒服。
尤其没了舌头,更添了一起憋屈和哭诉,这伤心的情感更是达到了几点。
紧接着,一阵马蹄声压过了哭声,由远及近,从石碾街的最东头传来。
这马蹄声刘睿影很是熟悉,唯有中都查缉司特质的马蹄铁钉在马掌上之后,才能在与地面的碰撞时发出这般响动。
当马队从石碾街的东边越来越近后,刘睿影松了口气……但同时却又在心里觉得查缉司的反应着实太慢。就算是下雨,也不该如此迟延才对。
“刘省旗!”
为首之人翻身下马,对着刘睿影恭敬行礼。
“嗯……”
刘睿影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这会儿他的心绪有些复杂,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处就在于,剩下的四人,他却是不用再理会,由这些后来的查缉司中人全权处理便好。
他实在不想再管什么事,只想蒙头大睡一场,什么都不顾。
“刘省旗,这里是……”
那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刘睿影想笑。
尤其是他的剑上还在滴血,面前四个姑娘围拢在一句尸体旁不住的哭泣,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懂个七七八八,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追问?
如此明显的事,非要张嘴彰显他的愚蠢。
刘睿影淡淡的看着他,仍旧是一言不发。
“有人在查缉司大门处大声高喊石碾街上了死了人,然后属下等这才急匆匆赶来。”
此人眼见刘睿影脸上有不悦之色,连忙解释道。
“什么人?”
刘睿影追问道。
“好像是个女子。”
这名查缉司中人说道。
提起女子,刘睿影这两日可尽是在和女人打交道……从春暖阁开始,就没有停过。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屋顶,正巧对上王淼翩然而下。
“她人呢?”
刘睿影这才发现,原本屋顶上的两人,现在只剩下王淼自己。另一名女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马蹄声一响,她便抽身离开了。”
王淼说道。
“你和她是不是认识?”
刘睿影沉吟了半晌后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王淼抱着琴,略微歪着脑袋问道。
“因为她至少有三次机会都能要了你的命……”
“然后我还活着,还能跟你说话,因为这三次机会到了最后关头她都及时收手了。”
王淼抢过刘睿影的话头接着说道。
“难道不是这样?”
刘睿影笑着反问道。
他还是挺乐意和王淼说话的,毕竟王淼还算是有趣,和有趣的人说话不但省力,还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愉快。
她们不仅能巧妙的接话,也会说出一些引人兴趣的有用话,而不是无脑说出的无用之词。
刘睿影从袖筒里取出一块手帕,想要将剑上的血擦拭干净,然后插回剑鞘之中,王淼看到这块手帕,却指着问道:
“这又是哪个姑娘送给你的?”
刘睿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方手帕有何不同,经由王淼这么一说,他才看发现这方手帕着实有些不似男人用的。
映入眼中的花纹极为面熟,看了好一阵子,他才想起来这应当是糖炒栗子之物。
心中不由得很是沉重……自从叶老鬼告诉他,祥腾客栈中无人等候,赵茗茗、糖炒栗子,已经那名坛庭的小姑娘,就再也没有了下落。
刘睿影一边用手帕擦拭着剑刃,一边叹了口气。
“不然你送我个?”
“我没有手帕。”
王淼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你可以找那人给你织一块,看到手上有顶针,腰间有丝线,肯定可以给你织出一块漂亮的来。”
“赵茗茗。”
刘睿影说道。
“谁?”
王淼追问道,身子都朝前倾斜。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突然一下出现,又突然一下消失。”
刘睿影很是怅然的说道。
她出现在他脑海里太短,短到几乎没什么回忆,如今想起,也只剩下这三个字,甚至他努力去想想别的,也只剩下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和朦胧的身影。
曾以为这个名字将会一直存在,可消失也不过是瞬间之事。
王淼可以看出刘睿影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但从名字中,绝对可以断定她就是个姑娘。
一个懂事的女人,要比刨根问底的女人更受欢迎,更容易被人喜欢。这般道理王淼自是清楚地很,所以她极为自觉地不再追问。
“她好像对我的这枚印章很感兴趣。”
王淼举起手腕晃了晃说道。
她的皮肤也很白皙,手和手腕应当是人身上最容易晒黑的地方啊,可她却没有。
这说明她其他看不到的地方不会比手腕黑。
刘睿影朝前凑凑,目光先是集中在她的手腕上,之后才是印章。
这枚印章拓印出来的样子,刘睿影在春暖阁里王淼的屋子中挂的画上看到过。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刘睿影问道。
“我也不知道。”
王淼回答的很是干脆。
“那我若是问你这枚印章是哪里来的,你会知道吗?”
刘睿影接着问道。
“那我得想一想才知道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王淼将琴拄在地下,把下巴放在琴上,竟是真的开始认真想了起来。
刘睿影耸耸肩,并未真的在意王淼到底能不能想起来这枚印章的来历。那织补摊的女子虽然也曾对他出手,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间无关痛痒的事情,一门心思只想着先将东海云台众人先肃清干净,然后再去往“会仙楼”汪老大兄弟处,套问出那名来自漠南蛮族部落的智集到底来中都是为了什么,和“宝怡赌坊”以及大老姜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剩下的四人全部送到诏狱,凌夫人自会区处。”
刘睿影吩咐道。
目光从四人面庞上扫视而过,只见她们各个面如死灰,双眸中毫无生机。
但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放松,使得查缉司众人不敢轻易上前。
没了牙的毒蛇,即使再张牙舞爪,对人也不会有任何威胁。刘睿影先去的一剑,彻底破碎了她们的希望,手中握着的剑也如废铁。
他慢慢走上前去,用剑鞘在四人的手腕上挨个敲了一下,“当啷”一声,手中的剑立马掉落在地,而她们四人的目光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查缉司来人中的领队,见状有些挂不住颜面……明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却畏缩不前。这虽然不算是什么大的过错,可要是传回了查缉司中,名声也不会好听。
“放心,这事我回去之后会亲自给凌夫人交待。至于查缉司那边,掌司大人也不会追究什么的。”
刘睿影以一副宽慰的口吻说道。
得到了刘睿影的保证,这为首之人着实松了口气。对着刘睿影再度拱手行了个礼后,便张罗着其他查缉司部众给这四人套上枷锁。
至于地上的那具尸体,他们却不敢轻易决断。
中都城的街面上死了人,不管是谁、属于何方势力、善恶与否,却是都有个极为麻烦的流程。
即使查缉司有特敕傍身,在中都城里也不敢造次。首先得知会给负责巡城的三威军军士,而后由一位三威军官长与查缉司中人共同核查清楚死者身份,出具详尽的综述,最后以三威军和中都查缉司联合的落款,上奏给擎中王刘景浩,王爷御笔亲批,此事才算彻底了解。
“就地处理,不留痕迹。”
刘睿影看着死不瞑目的尸体说道。
这名领队也是个识趣的人,知道现在的局势与风向。刘睿影的话不说一言九鼎,至少掷地有声。
如此行事虽然极为不合规矩,但他没有多问一句。自己径直走到尸体旁,从衣襟中掏出一包药粉,均匀的洒在尸体上。随后对着一名部下使了个颜色,此人手腕一翻,拿着一对火石立即上前,“蹭”的打响。
火星落在药粉上,燃气了淡蓝色的火焰。并不剧烈,但却将整个尸体全都包裹在其中,很快就烧的一干二净……
地上的鲜血,也被他们用查缉司特制的药剂清除干净。除了焚烧尸体时,火焰将地上的砖石烘烤碎裂了几块之外,石碾街又恢复了往昔的面貌。
刘睿影看后点了点头,把王淼拉倒一旁,边翻看那名女子留在织补摊上的东西,边郑重其事的和她谈起在春暖阁中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