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红夷大炮声,后金重甲兵再度在厚重的盾车掩护下杀向了义军营地。
不多时,双方短兵相接再度厮杀在一起。
“大清国皇帝”多铎,端坐在高台之上,冷酷的看着面前的厮杀,突然脸色露喜色。
“陛下何故发笑?”就在这时,大学士鲍承先看见了,不由开口问道。
原来这鲍承先本大明辽东副将,天命八年投靠后金。
只因后金国中文人谋士奇缺,他便弃武从文,转为文职,地位仅在大汉奸范文程之下。
在洪太称帝以后,这鲍承先和希福、范文程两人皆为大学士,参与军机。
待到范文程、宁完我追随洪太入关,两人先后“殉国”,作为留守的鲍承先便受到了多铎的重要,留在了身边,代替了范文程之位。
“无他,惟笑那祖大寿好大的威名,合当死于此地。”多铎不由笑道。
“此话怎讲?”鲍承先闻言不由接话问道。
“汉人所恃者,唯火炮而已。”多铎不由指点道,“先前我‘死兵’临阵,祖大寿多以火炮拒我。”
“今我临阵,不见火炮,唯见弓失刀枪而已,想必是其火药已尽。”
“失去了火药的祖大寿,如同没有牙的老虎,还能嚣张到几时?”
原来自祖大寿被围蛇山以后,虽然张三百多次组织人手救援,奈何由于广宁石廷柱一干人等的牵制,无法全力以赴,始终无法打破后金的围困。
而那祖大寿本以骑兵见长,在失了降夷二营以后,只能“结硬寨,打呆仗”,难以自行突围。
如此这般,这战局便僵持住了。
那张三百生怕误了大事,一边派遣使者向张顺汇报战况,一边紧急动员辽东镇人马,以求尽快解救出祖大寿部。
只是那祖大寿轻敌冒进,只携带了十日之粮,如何等的及?
如今已经过了十日,营中随时有缺粮之虞,这让祖大寿心中异常沉重。
“怎么样,咱们还能坚持几日?”祖大寿面无表情的望着营外的厮杀,澹澹的向军粮官问道。
“按照将军的命令,从被围之日开始,全军除了接战兵马以外,只配半数,如今还能支撑三五日。”军粮官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别看面前这个老人已经白发苍苍,其实却是一只吃人的老虎。
字面意义上的“吃人”,当初大凌河之战,此人被围大凌河城。
在军粮断绝的情况下,祖大寿硬是依靠杀马吃人,又坚守了四十日。
所以哪怕再度被围,祖大寿毫无惧色。
大不了“炊骨析骸”,继续吃人呗,你多铎又奈我何?
双方不知鏖战了多久,待到红日沉沉,后金“死兵”始终无法突破祖大寿的营地,只得退了回去。
然而,就在后金兵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之际,却有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营前,高声大叫道:“父亲安在,我是祖泽润。”
“自我等投靠大清国以后,被授昂邦章京,过得很好。”
“陛下亦待祖氏不薄,还请父亲早做打算!”
“真是个傻孩子!”不意祖大寿闻言摇了摇头,低声滴咕了一句。
然而,就在祖大寿对此熟视无睹之际,有一个人却看不过去了。
他不由主动开口质问道:“哥哥,难得咱们非要坚持到那种地步吗?”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一想,难得就不能为祖家想一想吗?”
“月满则盈,水满则溢。我祖家已至武臣之极,若不早做打算,韩岳前车之鉴呐!”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祖大寿的堂弟祖大乐。
而营外向他喊话的祖泽润,本是他的从子,现在已经过继给他为后。
那祖大寿望了望外面,又看了看眼前,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本来以为泽润年轻,傻点也就罢了,早晚有长大的一天。”
“没想到你一大把年纪了,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且不说辽东苦寒,即便王公贵族,吃穿住用亦不过相当于关内一富户罢了。”
“即便是加官晋爵,备受恩宠,又能如何?”
“他既然能给你,自然也能全部给你拿走。富贵由人,生死亦不过在人一念之间。”
“他们现在这么善待你们,不过是因为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罢了。”
“一旦我这点用都没有了,少不得被人扒皮抽筋,吃进去多少,就吐出来多少!”
“这......这不能吧,我看那孔有德、尚可喜、石廷柱、刘之源之辈,封王拜将,好不快活!”祖大乐闻言不由辩驳道。
“哦?那如今这些人都什么下场?”祖大寿闻言不由笑了。
“孔有德、尚可喜身死,石廷柱如今龟缩在广宁城中瑟瑟发抖而那刘之源听说如今亦遭义军围攻,及及可危。”
“富贵虽好,可曾有命享受?”
“这.......”祖大乐闻言顿时也沉默了。
如今义军强而后金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后金明显不行了。
如果舜王真铁了心剿灭后金,恐怕先前投降都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想到此处,祖大乐不由一个激灵,连忙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兄长所言甚是,是愚弟猪油蒙了心了。”
“这一次哪怕吃尽尸首,我祖家也要坚持到底。”
“好,这话说得好!”祖大寿闻言哈哈一笑,不由大声向祖泽润喊话道:“你告诉你那劳什子‘皇帝’,就说我祖大寿在大凌河城断炊道情况下,坚守了四十整日。”
“若是他真心待我,何不再围困我四十整日?”
“到时候,不用你请,本将自会出营请降!”
祖大寿这话一出口,站在城外查看义军动向的多铎,顿时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陛下,陛下你休听这厮胡言乱语......”鲍承先连忙开口劝慰道。
开什么玩笑,要真个让你坚守四十日,恐怕整个大清国都没了。
“可他真在断粮道情况下,坚守过四十日!”多铎冷冷道打断了鲍承先的言辞。
“这......”鲍承先如何不知此事,听了多铎这话顿时傻眼了。
本来这一招“拖刀计”,便是他献给多铎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本来颇为顺利的计划,却在关键时候卡这里了。
现在义军固然攻不进来,后金也吃不掉祖大寿。
他唯一的念想,就是等到祖大寿弹尽粮绝,举营投降。
若是祖大寿真能坚持四十日,恐怕复州刘之源早已经兵败身死。
到时候,他们考虑的就不是如何吞下祖大寿,而是如何全身而退了。
“报~紧急军情!”就在多铎、鲍承先神色凝重,无计可施之际,不曾想突然有一个使者骑着快马飞驰而来。
“呈上来!”多铎心里不由一个咯噔,还道是复州战事有了变故。
不曾想,等他打开书信一看,顿时神色大变。
“什么,西宁堡陷落?”那鲍承先一见多铎神色,连忙伸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怎么......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顺贼’沿‘太子河’逆流而上......”
“没错,这一次就是‘顺贼’逆太子河而上,夺取了牛庄、西宁等地。”多铎突然双目圆睁,狠狠道瞪着鲍承先道。
“拖刀计,好一个拖刀计。恐怕这不是一个拖刀计,而是一个拖延之计吧!”
“原先咱们准备给‘顺贼’包个饺子,如今却被‘顺贼’包了饺子。”
“我听说汉地有一个美食,唤作‘浑羊殁忽’,就是先把精米塞进大鹅肚子里,然后再把大鹅塞进羊肚子里烤熟。”
“你说现在那祖大寿像不像一碗精米,而朕像不像那一只呆头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