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还有子弹吗？”
    小西塞尔仍旧在练习枪术，但内心思绪起伏，难以平静，导致枪法一直不准，直到打空了枪袋里所有的子弹，也没命中靶心。
    “这里还有五发，”亚伦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五枚丸弹，“一次只能带这么多，我爹还不知道我偷了枪呢。”
    小西塞尔接过新的子弹，花十几秒回想了一下亚伦刚刚的动作，重新拿起火神枪，来到距离靶垛十米开外的位置。
    “这枪跟长弓的手感完全不同，我把握不准力道。”
    嘭！
    又是一枪。
    他的手臂抖了一下，身体也略微有些不稳，后坐力震得他头皮发麻。
    “又偏了。”小西塞尔有点沮丧。
    他琢磨着，觉得若是这柄手枪做成长一点的杆状会更舒适些。这样他就能用左手托着，将枪屁股顶在肩窝上，像拉弓一样，靠近右边脸颊瞄准。
    嘭！嘭！嘭！
    又是三枪，他边思考，边从手臂的抖动之中体验着感觉。
    “就剩下一枚了，”小西塞尔将那最后一枚丸弹填到枪里，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亚伦，“我要是这枪还打不中，可就没脸做你老师了。”
    远处，马古塔帮忙换了一个新的靶子。
    “詹森叔叔！这个新靶子，肯定能助您好运的！”男孩大声嚷道。
    亚伦轻轻笑了笑，说：“老师，我在家练了一周，不知道打坏了多少颗丸弹才敢拿来给您的。”
    “怕走火啊？”小西塞尔哈哈大笑道：“反正我是挺害怕打到你的。”
    亚伦摇摇头，又道：“要是您十枚子弹便能中靶，便是咱们帝国最厉害的神枪手了。”
    小西塞尔喘了两口气，将最后一枚丸弹放进枪里。
    “神枪手？哈哈，我可从小不是什么聪明孩子，估计要让你失望了，亚伦。”
    “怎么会？老师都是赤烬城最强的刺客了......”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小西塞尔再次活动手臂，说道：“你凯伦爷爷每回都嫌我笨，说我丢了他的脸。我也确实聪明不到哪去，照着科瑞恩家那位大小姐可差远咯。”
    “你见过她吧？莱娅·科瑞恩。”
    亚伦点点头。
    “她呀，脾气虽然倔了点，但又聪明又有天赋，要是她用这枪，估计三枪之内必中靶心。”小西塞尔似乎是炫耀着，“我跟你弟弟差不多大的时候，也拿了把一模一样的小竹弓，对着那靶子射了一百多支箭，也没打到靶的内圈。”
    “科瑞恩小姐就不一样了，随手拿过我的弓，一箭，哦不......两箭，‘砰’一下！正中靶心。”
    他拿着火神枪，回忆着当年莱娅的动作，比了个拉弓的姿势。
    “像这样吗？”
    突然，小西塞尔手中的枪被夺了去。
    嘭！
    枪声回荡。
    一道迅猛的红光，然后子弹正中靶心。
    小西塞尔心头骤然一紧，旋即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莱娅，你来了呀。”
    “悄无声息的，跟个猫儿似的，吓我一跳。”
    “你果然还是这么厉害呀，一枪，邦！十环。”小西塞尔把视线转过去，似是在看她，却又好像不是。
    莱娅微微一笑，低头对亚伦说：“你们两个回家去吧，我找你师父有事。”
    亚伦·柯克点点头，带着弟弟马古塔回去了。
    训练靶场里安静了一会儿。
    “你这丫头，把我最后一颗子弹打没了，我还一枪没中呢。”他有些尴尬地，朗声说了这么一句。
    “心神不宁，打多少枪也中不了。”莱娅·科瑞恩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哥哥，上午好呀。”
    “嗯，上午好。”
    小西塞尔知道她话中有深意，但是并不拆穿。毕竟自己还从未过问过妹妹的真实想法，怎么好随意开口呢。
    “你连靶心都看不准，怎么可能打得准呢？”莱娅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小时候，凯伦叔叔第一次带咱们去狩猎的时候，记得吗？”
    “当然，你哥我最喜欢大西边的雨林。”小西塞尔点点头，说道：“那次我们走的真远啊，越过了西北边的米尔草原，穿过稀树带，又爬了好几座山，我记得那次，哈哈哈，有只尖喙鸟还在咱们的帐篷顶上拉了屎......”
    莱娅点点头：“对呢，当时咱们睡在一个帐篷里，很开心。”
    “哦，对，我还记得，当时你用一把紫晶弓射死了一只正在上蹿下跳的长尾猴。”小西塞尔把背上的龙头长弓取下来，递到莱娅手上，“来，试试，让你哥看看有没有长进。”
    莱娅接过，轻轻用手抚摸着长弓尖端的龙头。细致的金属纹理在她的手指缝隙间泛起淡淡地红光。
    她从箭筒中抽出一只黑色的孔雀翎羽箭，稍微试了试弦，马上拉满长弓。
    噌——
    弓弦清冽地震动着，羽箭骤然离弦而去，带起一股疾风。
    小西塞尔抽了口凉气，这一箭锐利无比，强韧的箭劲让他不免怀疑自己的臂力还没有莱娅大。
    “哥哥，我最喜欢雨林深处，那里有狮子。”莱娅垂下手臂，凛声说：“因为带着弓的时候，我从来不怕野兽。”
    小西塞尔微笑着接过龙头长弓，微笑着拨了拨弓弦。
    他想起那片西部雨林，树木葱郁，土壤肥沃，孕育着无数灵力强劲的野生灵兽。
    莱娅站在整个狩猎小队最前方，拉满紫晶长弓，锐利的箭矢穿过氤氲的潮湿雾气，直直射穿了五十米开外的一头雌狮。
    小西塞尔第一个跑上前去，用匕首剖开了那雌狮的肚子，里面三只即将诞生的小狮崽儿，箭镞刚好射穿了其中一只的眼睛。
    他再凝望着远处的靶心，正中央的那枚红点，好像当初的那颗眼睛。
    “哥。”
    “没事的......”小西塞尔看着面色苍白的莱娅，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只是一头野兽而已，别怕。”
    “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怕。”莱娅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箭术从小就比你厉害。”
    “当然，我妹最强了。”小西塞尔放声大笑道。
    “那东西，长得跟个发霉的鸡腿似的，”莱娅指了指小西塞尔腰间的火神枪，“刚才那小子做的？叫什么名字啊？”
    “加利西斯神枪，叫它火神枪吧。”小西塞尔动作缓慢地将枪抽出来，“哎，那小子他爹做的，还挺有意思。”
    莱娅挑着眉毛，问：“哦，那小子姓柯克吧？”
    “嗯。”
    “好好藏着吧，别让我丈夫看见。”莱娅沉了沉，轻声说道。
    听到“丈夫”这两个字，小西塞尔有些惆怅，但马上道：“王子殿下也想要这东西？”
    这句话一说出口，莱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小西塞尔连忙凑上前去，“洛克·兰登欺负你了？还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还是亚伦那小子办什么错事了？”
    “没有没有，他们没事。”莱娅抹了把眼泪，低声道：“我就是想起来，纹身真的好疼，现在我都想哭，疼得哭。”
    小西塞尔愣了一下：“什么？纹身？”
    “嗯，你看。”
    莱娅一颗一颗地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白皙的肩膀。小西塞尔看得微微一怔，她光滑的后背上有一个小小的刺青，骷髅，双刀，和一团红色的火焰。
    “什么时候纹的？”
    她本来做好了挨一顿骂的准备，意外的，哥哥没有发火，这倒是让莱娅有些不知所措了。
    “十六岁那年，和你一样。”声音很小，但是其中包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不安。
    小西塞尔冷漠应道：“哦，挺早。”
    “所以......詹森·西塞尔族长。”
    莱娅的表情突然一变，扬起头来郑重说道：“嫁到王室的，并不是灵族族长的独女莱娅·科瑞恩，而是赤烬城排行第一的女刺客，格里帝国的雇佣兵，莱娅。”
    小西塞尔目光毫无波澜，笑着说：“你开心是最重要的，哥没意见。”
    “哥，你别躲了，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没有。”小西塞尔嘀咕了一句，随即哑然。
    “关于那个预言啊，哥哥，溶魅族长说的......”一时间情绪复杂，莱娅眼眶发红，续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占星师幻想出来的预言呢，没想到还真真正正会发生在我莱娅·科瑞恩身上。”
    “挺意外的呢，哥，我明明知道了，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往那个方向走，做一个雇佣兵，做一个刺客。”
    她苦涩地笑了笑，旋即又说：“记得之前凯伦叔叔总说，水帝国有一位神秘的灵术师，他是镇世决之主，得到那份力量，便能成为凡人之神。哥，我知道你想找到他，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帮你做的，你我注定不是普通人。”
    “到时间了，咱们也到了必须选择一条道路的时候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啦......我怎么可能接受家族安排的命运呢？”
    一瞬间，小西塞尔胸中翻涌的情绪冲上了颅腔。
    “莱娅·科瑞恩，这不是你该做的选择。”
    莱娅笑道：“沙漠和雨林，哥哥会选择哪个呢？”
    “我不知道。”
    “不行，必须回答，”莱娅拉着小西塞尔的袖子，凛声道：“这算是你欠我的问题之一！”
    “额......嗯，沙漠。”
    “嗯。在你，和活着这两个选项之中，我选择你。”莱娅执拗着，笑着说道：“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再做多少次选择，我都是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