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夜的执念无法轻易放下,他到现在还将复活哥哥的全部希望寄托于人鱼秘术上。他想破解人鱼秘术的奥秘,然后尽自己的力量保卫占星族和师父,活下去。
白涟舟能很感受到他的变化。从九幽迷城回来之后,他练习灵术也变得更勤快了。
兴许是见到熙瑶在九幽迷城中释放出的阵法,让凛夜看到了人鱼秘术的价值。
但他是帝星师,大多数时候不能接触人鱼族,尤其是身为后宫的瑛王后和熙瑶。多年以来,迫于种种问题和阻碍,这方面的研究不得不暂停了。
其实占星族中绝大多数上层灵术师,都知道本族与人鱼族间的关系微妙,和而不欢,但只要矛盾激化,便是全盘皆输。
谍魅当年做出的选择,亦是无奈之举。
由着凛夜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溶魅又续道:“前辈帮助瑛灵使和人鱼族族民逃离之后,事情很快就暴露了。队伍的人数锐减,更何况,那些消失的女人恰好是众矢之的。谍魅被气急败坏的灵术师们揪出来,挨了一顿毒打却没有还手,差点因此丢掉性命。”
“师父,不还手是因为打不过吗?”白涟舟问。
“不,即便收着手,也能打过。”溶魅一本正经,眼神带着一冷寒光,“但是他得配得上占星族长之位。”
少年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谍魅前辈为什么一直不收灵使?”凛夜问道。
“因为不想连累别人。独自一人做事情,也就不需要跟别人解释什么。”
羽魑在心里有些冒昧的猜测着谍魅与族人的关系。作为男子,性情阴柔,甚至有些妖媚,虽然明面上有族长之威,但背地里被人唾弃、鄙视在所难免。
“那时候,他族内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搜刮个遍。但唯独手上的那个指环,他不让任何人触碰一下——”
“战神之盾,跟着谍魅族长很多年了,他一直留在身上。”溶魅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放下了多年来的担子,“再后来......这枚戒指被奎恩长老保管着,初次见面的时候,作为见面礼送给了我。”
在他一挥手之间,手指上多了一枚闪动着暗绿色的戒指,溶魅用指尖在宝石上抚摸几下,光芒忽明忽暗的跳动起来。
“这么说来,您应该能完全肯定,战神之盾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且不能复刻的东西了......”凛夜靠在椅背上,昂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溶魅点点头:“嗯。”
“原来如此,这人鱼秘术当真是神力无穷啊......”
听着白涟舟的窃窃私语,羽魑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她紧紧盯着溶魅手指尖的动作和那闪动着的微光。
不知为何,她发自内心的感受到爱人的异样,却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起......
她有些忐忑地望着溶魅,但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目光,这才缓缓开口道:“溶魅,你是不是在这两枚戒指之间发现什么破绽了?”
溶魅轻笑两声,慢慢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羽魑见溶魅这般神情,不解道:“难道是......一点可以调查出来的东西都没有吗?”
“发现倒是有的,只不过对于我来说,实在没什么有用的价值。”溶魅的语气有些不留情面,“我的占卜很片面,也只是发现了一些边缘的信息罢了,白涟舟应该会感兴趣。”
“我?”少年错愕问道。
“嗯,所以我询问一下本人意见,你想听,还是不想听呢?”
白涟舟先是一愣,然后有点不知所措地接话道:“我也不知道,师父......要不您说来听听吧,说不定我也没那么在乎呢,对不对?”
“蠢蛋。”溶魅淡淡笑着,“你们在我回来之前聊的那个话题,我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白涟舟求助般的看了一眼羽魑,叹息着点了点头,试探似的问道:“师父,您是不是要说......其实这么多天以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啊?”
白涟舟这样的提问,让溶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单看熙瑶,明显是已经对他芳心暗许,才会如此善待占星族。但是这第二面圣盾的出现,却又让她背后那位瑛王后的立场扑朔迷离了起来。
此次雪天出行又是绝密,溶魅严禁侍从跟随,也严禁占星族族人和两位灵使打听任何消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任何一个决策出现错误,都会给整个占星族带来灭顶之灾。
或者说,皇魑族长之死,水火两国兵连祸结,给足了维奥莱特内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机会。
此时已经完全没必要考虑白涟舟是在暗度陈仓,还是恋爱头脑作祟、无故犯傻了。
谍魅不惜赌上半生英明,也要把瑛从泥潭之中拽出来,并非是因为这个女人过分的美丽或妩媚动人,他也在赌,这个女人若是立于王室,做了王后,能不能靠整个维奥莱特为镇世决之主挡上一枪。
女人的心思最好揣度。瑛,出身人鱼族,有一副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的皮囊,本就应该嫁予王室,受尽万千宠爱。一切的理所应当,填充到少女的内心里,便是自我,是极其自尊而又自卑的。
在溶魅四岁那年,为欧罗蒂帝国那场战争动用镇世决之后,瑛内心仇恨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那个隐藏在大陆上的“邪恶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自己的一切,夺走自己喜爱的东西.......
她甚至会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会被镇世决之主玩弄于股掌之中。
溶魅不想多花心思去猜谍魅与她之间的对白。他宁愿默认瑛王后有十足的野心,也不愿意去赌那千分之一的侥幸心理。
沉稳,冷静,是溶魅毕生最需要的。同样,他此刻小小的为自己自豪了些许。
“师父,您这......别卖关子呀。”白涟舟小声道。
溶魅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还没说话,连忙答道:“我只是发现了一些很微妙的事情,有一个神秘的男性,一直出现在熙瑶周围。大部分人看不到他,而我可以。”
白涟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却不好意思说。
他面色僵硬道:“可是我们又看不到。”
“熙瑶在九幽迷城之中,跟你们两个说过嵌套空间这个理论吧。”溶魅拐弯抹角地说着,“如果灵力差距过大,他可以置身于一个比咱们高的空间中,有的人看得到,有的人看不到......即使是能看见,也是有虚有实。”
既不伤了徒弟的心,有得把事实陈述出来,真是难为死闷葫芦本人了。
“那个人现在在哪?”
溶魅沉声说道:“刚才跟着熙瑶来过占星族领地,然后单独离开了,我恰好看到了他。”
“你看到他了?”凛夜激动地跳起来,问道:“长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吗?”
溶魅的表情愈发沉闷起来,甚至皱起眉头叹了几口闷气。
“......怎么这种感觉这么恐怖。”白涟舟抱着自己的手臂,他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要是说......他的大兜帽之中,没有脸,你敢信吗?”
占星大殿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羽魑脸色已经挂不住了,她注意到溶魅话中的一个小细节。
在描述时,他一直没有用“那个人”,一直是“他”或者“男性”。这不免让她联想到了溶魅在维利亚斯公爵府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可能,不是人......
羽魑明白这一点,如果想保护占星族,真正将镇世决隐藏起来,并不需要自己主动做什么,相反,她只需要听着,记住溶魅暗示给自己的每一句话,自己努力在灵族中站稳脚跟,树立起绝对的权威。
不论瑛王后与人鱼族,维奥莱特之外,还有虎视眈眈的弗吉利亚和格里帝国。
而在她不知道的范畴里,有一个神秘的势力,他们不是人,但就略微抬着眼皮漠视着人间。
与此同时,作为镇世决之主的溶魅,内心和自己的爱人保持一致,值此多事之秋,他深知这片大陆上已经暗流涌动。
过了许久,凛夜才开口问道:“可是师父,刚才师娘用了十成灵力,都没办法击碎这面战神之盾......这赝品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掉啊?”
现在想来,也不是非要把它破坏掉......”溶魅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依靠咱们几个人的灵力是不可能将它击碎的。”
凛夜又问:“那怎么办?”
溶魅暗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意味深长地说道:“留着吧,说不定哪天......就派上大用场了。”
又是这招?
又是这种故弄玄虚的回答。
白涟舟轻轻叹了口气,有点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面墨绿色的战神之盾,心中若有所思。